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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1 离大都市伊富尔有段距离之处,有一座石造的巨大要塞。瞭望塔上飘扬著公会的旗子,走入坚固的铁制大门后,是有如小镇般宽敞的空间。
冒险者公会总部——原本是S级迷宫,被当时的精锐冒险者葛伦·加利亚攻略完毕后,如今被作为公会总部加以利用。
亚莉纳在白银们的包围下,在长长的石廊上前进。穿过左右对开的高大铁门,来到中庭。虽然说是中庭,但其中没有花草树木或长椅,只有被坚固高墙包围的、足以让许多人进行团战的广大又无机质的空地。与其说是庭园,不如说更像——
「……竞技场?」
被带来实在不像是拿来谈话用的场所,使亚莉纳不禁皱眉。
「这里是公会名下最大的训练场。」
一名站在宽敞空地上的男性说道。
「!」
那是一名罩著绣有公会徽章的红色披风,背著经年使用的大剑的壮年战士——公会会长,葛伦·加利亚,他正等著亚莉纳的到来。
他身旁站著一名戴著眼镜,看起来很一板一眼的女性秘书。她正以「这小姑娘真的是处刑人吗?」的眼神打量著亚莉纳。
「……你想和我说什么?」
亚莉纳扁著嘴,没礼貌地发问。
虽然这不是一介基层员工的柜台小姐,面对公会最高权力者时该有的态度,不过反正被开除定了,所以亚莉纳也懒得装了。至于葛伦也完全不在意亚莉纳的失礼,反倒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亚莉纳:
「不过,不管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柜台小姐呢——你能明白利用〈时间观测者〉看到处刑人的脸时,我有多惊讶吗?——……直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呢。」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我要回去了。」
亚莉纳继续不高兴地皱眉:
「我还得打包回老家的行李呢。」
「慢著慢著,要打包行李是无所谓,但小姑娘该去的地方是白银,不是老家哦。」
「哼,想开除我就开除吧。但我是不会加入白银的。」
「不不不慢著——你好像误会什么了,我之所以找你来这里,不是要强迫你加入白银,也不是要开除你。」
「咦?」
出乎意料的话,使亚莉纳瞪大眼睛。
「这也是当然的。我以前也干过冒险者,知道就算用权力硬逼你加入白银,也无法成为优秀的队伍的道理。」
「……那你叫我来干嘛?」
彷佛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似的,公会会长奸笑起来:
「和我一决胜负吧,处刑人。」
第一时间,亚莉纳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啥?」
亚莉纳不禁打量起笑得很得意的葛伦。
「胜负……?」
「没错。像个男人一样,以拳头决定要不要加入白银吧。」
「我是女的。」
「细节就不用在意了。」
「……」
葛伦似乎是认真的。亚莉纳打探他意图似地眯细了眼睛。
「……我赢的话,有什么好处?」
「从今以后,公会将不会再插手处刑人的事。」
「!」
「假如你赢了,就算你以处刑人的身分潜入迷宫,或是兼职当冒险者,我保证你柜台小姐的立场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如果是我赢,小姑娘你就要乖乖地加入白银。」
「……!」
他提出的胜利报酬,使亚莉纳睁大眼睛。
再也不会面临被开除的危机。也就是说,今后亚莉纳再也不必担任何心,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个柜台小姐。对她来说,这比上百万的奖金、或是被指名为公会精英的名誉,都远来得有价直。
「如何?对你来说,这提议应该不赖——」
「发动技能〈巨神的破锤〉。」
不等葛伦说完,亚莉纳已经一步走上前了。
能永远确保自己柜台小姐的立场。那么就不用考虑接不接下战帖了。
以亚莉纳的鞋尖为起点,白色的魔法阵出现在脚下,一把巨大的战锤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
「白、白色的魔法阵……还有战锤……!」
「所以亚莉纳小姐真的是处刑人!?」
无视身后讶异的劳与露露莉,亚莉纳握紧战锤,朝葛伦一步一步地走近。
「很好……就是要这样!」
葛伦的声音带著愉快之色,亚莉纳则在他大剑的攻击范围边缘停下脚步。她定定地注视著对手,而与安静的亚莉纳相反,葛伦的表情略显紧张。
「不过,我要先说,你可别以为能简单地赢过我哦。」
葛伦夸张地脱下披风,拿起背在身后的大剑,露出所向无敌的笑容。
——葛伦·加利亚。在役时期被称为最强攻击手的传说级冒险者。
拥有「百年一见的奇迹」之称的超域技能〈时间观测者〉,一边操纵时间一边战斗的模样,有如降临现世的神;以大剑横扫敌人的身影,宛如凶猛的狮子。至今还没有人能打破他的迷宫攻略数纪录,是实至名归的立于顶点的冒险者。
「〈时间观测者〉被称为最强的超域技能,不论你的怪力有多强,在我的技能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能停止一切……好了小姑娘,不,处刑人!你要如何和能停止时间的我战斗?别以为你能轻易地突破我的技噗啊!」
不等葛伦的挑衅说完,战锤的平面部分已经击中他得意的脸了。劈哩,随著难听的声音,葛伦的脸被压缩成一半,紧接著,身体彷佛想起该跟上整体进度似地飞了出去。数根牙齿也因此「嗞喀喀喀!」地断裂,初老的身体在地上滑动,重重地撞上远方的护墙。
——片刻间,训练场静默无声。
「会……会长大人————————!?」
那毫不留情的一击,使秘书马上尖叫著奔到公会会长身边。葛伦躺在地上半晌后,总算呻吟著起身。
「竟、竟然偷袭!太卑鄙——」
秘书转头瞪向亚莉纳,正想谴责,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倒抽了一口气。她彷佛见到怪物似地,脸色愈来愈惨白,最后「噫!」地哀号了一声。
「彼此都拿出武器了,是要拖拖拉拉闲聊到什么时候……」
亚莉纳低声说著,原本压抑、浓缩在体内的负面感情喷发出来,在她身边形成阴森诡异的气场。
「——只要我赢了……就能一直当柜台小姐了……接下来,只要没有临时的短期加班……理想中的平稳生活在等著我……!」
一边碎碎念,一边「嗞、嗞」地拖著巨大的战锤,朝猎物缓缓走近的凶暴模样,确实很符合单方面地凌虐罪人的「处刑人」之名。
「……!」
那惊人的杀气,使周围众人失语,而亚莉纳以不带感情的声音低声说:
「会长大人。感谢您如此仁慈,愿意以武力解决这件事——」
下一瞬间,亚莉纳双眼倏地圆睁,毫不犹豫地朝石地板一蹬。
「所以你去死吧————————————!!!」
亚莉纳眨眼间欺到葛伦身前。那凶狠的表情与毫无仁慈的杀气,使杰特本能地感受到危机。
「就、就说别随便挑衅她——发动技能〈铁壁守护者〉!」
杰特连忙举起红色的大盾,在千钧一发之际介入亚莉纳与葛伦之间。
「亚莉纳小姐你冷静点!你认真打下去的话会长会死——」
「不要妨碍我你这个告密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亚莉纳的咆哮,战锤正面击中杰特的盾牌。
啪叽!一直以来对抗过无数强敌、接下了所有攻击的遗物盾牌,发出响遍整个训练场的声响。杰特没能完全接下冲击,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连著盾牌一起旋转起来。
「咕啊!!」
他余势不止地被击飞到训练场边缘,背部撞在护墙上,如破烂布偶般掉落在地上。
「杰特呃呃呃呃!?」
勉强站立起来的葛伦,看著倒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杰特,因那凶残至极的攻击力而脸色发青。
「真的假的、公会最强的盾兵被打飞了吗!?!?」
「露露莉……如果我眼睛没出问题……队长刚才……好像被打到飞起来了……?」
「……我想,应该不是……眼睛的问题……」
劳反射动作地抽出武器,可是又因目睹最强盾兵被一击打飞的前所未见光景,不敢轻举妄动,与身旁迟疑著该不该施展治疗魔法的露露莉一起流著冷汗。
「是说等一下,杰特是公会现在最强的盾兵哦,如果连他都挡不下来的话——!」
劳猛地惊觉一件事。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亚莉纳了。但是他还没能说出这个可怕的事实,就又住了口。
因为亚莉纳正缓缓朝他们看来。
「「噫!」」
「你们……也想妨碍我吗……?」
劳与露露莉急急忙忙地把魔杖藏到背后。
「没……没没没没没有哦我们没有那么想哦哈哈哈哈?」
「嗯嗯嗯嗯嗯嗯我们只是说说看而已已已已。」
「是吗。」
「……呜……!」
训练场的另一头,秘书瞪著亚莉纳,为了保护葛伦而迅速起身。
「会长大人,请您退下……!」
她从大腿处抽出数把暗器,表情也从原本一板一眼的秘书,变成受过严格锻炼的护卫。话虽这么说,她脸上仍然难掩紧张之色。
「处刑人的攻击力是未知数,太危险了!这里由我这个秘书兼『护卫』来——」
「哼!」
话还没说完,亚莉纳已经无声地逼近眼前,战锤于好似碰到她鼻尖又没有碰到的绝妙距离划过。下一瞬,秘书的眼镜飞到空中,镜片碎裂。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被风压吹得凌乱。
「……」
……匡啷。
变形了的眼镜掉落在石制地板上的金属音,在一片静默的训练场的极远之处响起。
「完……完全、看不见……」
秘书愕然地瞠目,脸上充满恐惧,茫然地看著眼前无法理解的怪物,全身动弹不得。
「为了……我……平稳的生活……!」
亚莉纳从傻住的她身边经过,紧盯著葛伦的脸,低下身子,举起战锤。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锤发出咆哮,即将穿透葛伦的脸时——
「——发动技能〈时间观测者〉!」
已经做好准备的葛伦,朝亚莉纳伸出右手。
✽✽✽✽
确认技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后,葛伦「呼——」地吐了一口气。
时间停止的世界,被无声所支配。
面部肌肉抽搐的秘书、久违地动摇不已的精英冒险者,全都静止了。只有葛伦的时间依然流动著,他放下大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好险啊……」
尽管相信自己能胜过亚莉纳,但仍然忍不住这么说。葛伦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九死一生的侥幸。
「真是,这样看来,与其说是处刑人,不如说是鬼神……不,魔神吧。」
葛伦目不转睛地盯著逼到自己身前的少女与杀人战锤,原本险恶的表情缓和下来。
「小姑娘的话,应该比魔神还厉害吧。呵呵。」
正当他一个人说笑时——
劈哩,无音的世界,出现其他声音。
「什——!?」
葛伦瞪大眼睛。那声音是从高举战锤、以恐怖的表情大喊「去死吧」的、应该被静止的亚莉纳的方向传来的。
「等、喂、该不会……!」
劈哩、啪哩,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葛伦心中出现不好的预感,连忙飞身后退。
紧接著,啪叽!随著时间扭曲的异样声音,亚莉纳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嚓!战锤打碎了空虚的地板,亚莉纳讶异地歪头。
「刚才好像停了一下……」
「骗、骗人的吧!?」
葛伦见状,脸色铁青地确认四周。除了亚莉纳,其他人的时间确实是停止的。〈时间观测者〉并没有被中断。
「我的……技能被破解了……!?」
亚莉纳总算回神,发现时间停止的情景、以及毫无声响的奇异世界,她蹙眉环视周围。
「大家都不会动……?」
「这里是我的『观测房间』……小姑娘。」
一切时间理应全都静止的这个空间,只有少女处于作用对象外,尽管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葛伦仍只能对亚莉纳说明:
「这里是从巨大的时间之流分割出来的空间,除了我之外的人,时间都会暂时停止……应该是这样才对。」
事情发展至此,连惊讶都嫌累了。唉——葛伦大大地叹了口气,以手抚额。
「……为什么小姑娘你能动啊……」
「不知道。」
葛伦忘了胜负的事,思考起来,最后导出一个结论。
「呵呵……果然,是这样吗?」
「?」
「哈哈、哈哈哈哈!」
无视亚莉纳的困惑,葛伦大笑一阵后,啪地弹响了手指。
「对不起啊,小姑娘。是我输了。」
他爽快地认输,声音也回到了无声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