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0
第五卷 21-30
第五卷 21
「预……预言巫女……」
亚莉纳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预言巫女——在无限回圈中,听导览员说了无数次,就算不想也会记住的传说。自古以来被黎堤安居民信赖,「能预言未来的不可思议少女」的传说。据说她偶尔会出现在世人面前,预言城镇里即将发生的灾难,从古至今多次拯救了黎堤安。
「预言巫女……!?那不是单纯的传说吗?」
杰特也难掩困惑地皱眉。
少女的年纪看起来与亚莉纳差不多,或者稍微年长了一点。金色长发及腰,随意地垂在背后。她的神色中并没有十来岁少女该有的纯真,带有成熟的氛围。她身体透明、无声地飘浮在半空中的模样,虽然会让人联想到幽灵,但那柔和的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已死之人。
亚莉纳与杰特还在发愣时,自称预言巫女的少女便再次平静地开口:
「这座城市的时间失控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同一天——」
「!」
「每个人都被困在时间的牢笼中……但只有你们挣脱了出来。」
少女朝回过神来的亚莉纳与杰特张开双臂。
「能够解决这『异常』的只有你们了……所以拜托你们……请务必……务必……拯救这座城市……」
说到一半时,原本就呈半透明的女性身体,彷佛时间已到般变得愈来愈透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喂!」
「等一下!你知道什么吗!?」
杰特与亚莉纳连忙叫住即将消失的少女,但她的身影逐渐消失,融化在周围的景色之中。
「只能靠你们了,请务必——」
「拜托等等!等一下啊……!」
亚莉纳急忙朝少女伸出手,但是少女却轻飘飘地向后飘移,无法触及。
「——就叫你『等一下』——」
亚莉纳向前踏出一步,握紧拳头。
原本差点自暴自弃的亚莉纳的心底,逐渐涌上一股不能说是愤怒也不是斗志的黑暗感情。
他们被困在这莫名其妙的回圈中,找不到解决的线索。此时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似乎知道什么的家伙,却只是擅自说了些话就打算消失,然后把他们继续困在这莫名其妙的状况里。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走。
怎么能让她逃走……!!
「是听不懂吗啊啊啊啊啊啊————!!!!」
被逼急到不管不顾的亚莉纳怒吼一声,跑近少女身边,使出浑身的力量打在少女的脸颊,将其揍飞。
「噗咕!」
亚莉纳的拳头狠狠打中了少女的侧脸,被全力殴打的少女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啊?」」
同时发出呆愣声的,是没料到亚莉纳居然会攻击这名带着神秘氛围少女的杰特,以及没想到自己会被揍的少女。
「咦?等、亚莉纳小姐……?」
亚莉纳大步走过不知所措的杰特,朝少女走近,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
「你——」
由于是半透明的身体,应该无法实际打中她才对,可是不知为何,亚莉纳的拳头却能奏效。少女摇摇晃晃地坐起,摸着自己脸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亚莉纳。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打我这个神秘的存在!?虽然我没有痛觉……!可是你居然打了我这个神秘的存在!?」
「吵死了给我闭嘴……」
亚莉纳发出如地鸣般低沉的危险声音,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
「噫!」
亚莉纳低着头,因为背光所以看不清表情。也许是从她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杀气,预言巫女身子一颤,闭上了嘴巴。
「你以为只要装神弄鬼留下那种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消失,我们就会帮你处理吗?」
「咦、咦?」
少女连连眨眼,看向低垂着头、身上却散发着惊人气势的亚莉纳。
「我可是已经被迫重复五次员工旅行了哦……!什么叫拯救这座城市啊……想求救的明明是我好吗……!」
亚莉纳沉声说完,缓缓抬头,双眼充满杀意,摇曳着危险的光芒。
「噫!?」
看到那恐怖的眼神,自称巫女的少女脸色也愈来愈苍白,身体害怕地瑟瑟发抖。
「想拜托人帮忙的话!就把要做什么的内容说清楚再拜托啊!你那根本只能算是甩锅!是说想改变这状况的话,你也给我死命干活啊————!!!!」
「噫噫噫噫噫!?」
亚莉纳揪住少女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巫女惨白着脸,有如被蛇盯上的青蛙似的,用力挣脱亚莉纳的手,逃到杰特身后。
「救、救命啊!这个人未免太危险了吧!?」
躲在杰特背后指着亚莉纳求救的巫女,几秒前的那种神秘感已经不知去向,连说话语气都变了。虽然她的身体仍然是半透明的,可是原本即将消失的四肢,不知何时恢复成原状了。
被当成护盾的杰特困扰地刮着脸颊。
「亚莉纳小姐很危险这点确实无法否定啦……」
「啊啊!?」
「虽然她其实一点也不危险,只是个可爱的柜台小姐而已,不过,既然亚莉纳小姐已经进入那个模式了,想保命的话,最好还是诚心诚意地回答她比较好哦。」
「……」
杰特绝对没有说谎,从亚莉纳身上散发的惊人杀气便可证明。那凶暴的模样,使躲在杰特背后的巫女自言自语了起来。
「太、太奇怪了……!以前只要稍微装出神秘感,说些有点深奥的话,人们就会自己解释并行动起来的说!为什么这次不管用——」
「喂巫女。」
「是、是!」
「把现在这城市发生的事浅显易懂地说明给我们听。还有,你也给我作为当事者一起想解决的方法。我只想赶快脱离这个员工旅行回圈回家。听懂了吗?」
「……!」
亚莉纳劈劈啪啪地折着手指,皮笑肉不笑地走近,让自称巫女的少女更加苍白了。
第五卷 22
「抱……抱歉这么晚才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娜夏。」
轻咳了一下后,预言巫女——娜夏把手放在胸前,有礼貌地敬了个礼。
「嗯?你刚才不是说『我没有名字……』吗?」
被杰特纯粹但残忍地直接指出,娜夏瞬间面红耳赤。
「因……因为我觉得那么说……感觉比较有气氛……」
或许是因为被特地点出这件事而感到羞耻,娜夏不禁湿了眼眶,但仍然以微弱的声音乖乖回答。杰特与亚莉纳与娜夏拉开距离,眺望着羞愧颤抖的她,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她真的很重视神秘感呢……」
「是靠着好像很厉害的感觉,装模作样骗吃骗喝的类型呢……像是靠着拍老板的马屁升职的人,或是那种整天东管西管的女上司……」
「总……总之!这一天一直在重复!」
无法承受两人视线的娜夏强行改变话题。
「因为时间无法前进,所以我也看不到未来,这样一来我好不容易塑造的『预言巫女』帅气的神秘感(尊严)——不对,我就无法完成巫女应尽的职责,所以很困扰……」
「总觉得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暴露私欲的真心话——」
「这现象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让这座城市的时间循环!这样根本就是在妨碍我的业务!」
娜夏大声打断杰特的吐槽,激动地挥着拳头。亚莉纳与杰特忍不住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就连『预言巫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又回到原点了啊……是说只会摆出事态严重的样子就打算跑掉的这个巫女,到底是出来干嘛的?」
「别、别那么自然地说那么伤人的话啦!?」
「说到底,『预言巫女』到底是什么?」
杰特歪头发问。娜夏得意地挺胸,一脸早就等这个问题很久了的样子说:
「『预言巫女』就是『预言巫女』。是自古以来一直保护这座城市的,又神秘~又受人敬爱~的存在哦。」
「然后,事实上呢?」
「把把把把把我想成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的幽灵般的存在就行了……!」
听到亚莉纳皮笑肉不笑地发问,娜夏不知为何有些畏怯地缩了缩身体回答道。
「幽灵吗……确实挺像的……毕竟半透明,又能飘在空中……?」
看见杰特没什么信心地试图接受这说法,亚莉纳不禁皱眉。
「你有看过幽灵吗?」
「不,没看过……这种事劳比较擅长。」
「是说,如果真的是幽灵,就不会被我打中了吧?」
亚莉纳凌厉地瞪着娜夏。娜夏紧张地躲回杰特身后,随即朝前方伸出手。半透明的手轻易地穿透了杰特的胸膛。
「喏!你看!我没有骗你们哦!」
穿过杰特胸膛的手以夸张的动作张开又握拳。杰特觉得有些恶心地僵着脸,低头看向从自己胸口长出的半透明手臂。
「……先不管是不是幽灵,但确实不是普通的人类呢。」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能打中你啊?」
「这个……我才想问啊。我以这个姿态存在很久了,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揍哦……」
娜夏歪了歪头,似乎也很困惑。
「总之先来想想该怎么解决这回圈吧。」杰特说着,若无其事地横向移动,离开娜夏穿过自己身体的手。「假如这现象是人为引起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技能了。」
「的确,既然有停止时间的技能,说不定也有重复时间的技能呢。」
杰特点头同意亚莉纳的话,瞥了她一眼。
「可是,如果真是技能,那么对方使用的必须是神域技能,才能把拥有神域技能的亚莉纳小姐也卷进来。例如葛伦的〈时间观测者〉虽然能停止时间,但因为是超域(西格鲁德)技能,所以对亚莉纳小姐不管用。」
「唔,有道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技能,但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正当两人的思路陷入死胡同时,娜夏忽然插嘴。
「可以确定的事?」
「你们以为这个回圈是完全重复同一天,对吧?但其实有点不一样。」
「哦?」
「例如……对了,你们看他。」
娜夏指着教堂。前辈柜台小姐们已经开始听着导览员的说明,陆续走进了教堂。
就在此时,一名男性从后方走上前。他穿戴轻装,武器也只有一把插在腰间的护身用短剑而已。就冒险者而言,他的装备有些轻便,没有在防具上花钱,取而代之的是腰带上挂着携带型的望远镜、小型十字镐、坚固的皮手套,还背着大型的皮制背包。与其说是冒险者,打扮更像探险家。
「咦?那个男人……」
男人特殊的装扮让人有点眼熟,才发现他就是过去几次的回圈中,在教堂大吵大闹的那个男人。他前几次都单手拿着酒瓶,鼻子因酒精变得通红,喊着「工作不顺」闹事,可是这次完全没有失控的感觉。
也许是见到认识的人了,男人扬起快活的笑容,与对方交谈了起来。
「工作好像可以很顺利!这都是托了向巫女大人祈祷的福,所以我是来道谢的。」
太好啦,下次再告诉我详情吧!友人豪迈地拍着男人的后背,男人随后开开心心地走进了教堂。
「……那男人『上次』不是因为工作不顺利,喝醉酒在教堂吵闹吗?」
杰特似乎和亚莉纳有相同的疑问,讶异地皱眉。
「不只那男人哦。根据我的观察,整座城市『这次的今天』和『上次的今天』之间,出现了许多不同。实际上,杰特也意识到回圈的存在了对吧?」
杰特微微睁大眼睛。娜夏点点头,再次看向亚莉纳。
「从『第一次』起,我就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你在『上次的今天』破坏了钟塔,引起很大的骚动。然后下一次,也就是现在,不但杰特意识到回圈的事,整座城市也开始出现变化……基于你做出的大动作,使回圈后的『今天』与前几次有所不同——」
娜夏指着亚莉纳:
「也就是说,亚莉纳!你就是这回圈的关键!」
被半透明的人物指着鼻子,现场暂时沉默下来。
「我是……关键……?」
就算娜夏那么说,亚莉纳也没有头绪。她大大地眨了两次眼睛——随后便像忽然察觉到什么大事般表情一僵。
「……啊!等一下……也就是说……!」
「怎么了,亚莉纳小姐,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错……娜夏……也就是说,你……!」
亚莉纳严肃地点头,凝视着娜夏。她猛地抓住呆愣着的娜夏那纤细通透的肩膀。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帮助被卷进回圈里困扰不已的我,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而已,是吧!?」
「咦?啊。」
直到此时,娜夏终于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她脸色苍白,慌张地摇动双手。
「呃呃呃呃——不是,那个,这只是那个,该说是所谓战略性观察……」
也许被亚莉纳说中了,娜夏明显地慌乱了起来,最后,她像是认命了似地互相戳起双手食指,眼神在空中游移,断断续续地招认:
「因、因为……我观察了下你的行动后发现,你不是因为午餐被鸟抢走就想把它抓来烤,就是突然打坏钟塔,就让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野蛮人……刚好这次看起来能沟通的杰特也发现了回圈的事,所以我才想说,要现身的话就得趁现在。」
「哼————也就是说,你因为害怕,所以连续四次把我放着不管……」
「呜哇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可是真的很恐怖啊啊啊啊啊。」
「快、快住手啊亚莉纳小姐,你之所以会被连续观察四次就是因为这点啊。」
被杰特规劝,亚莉纳噘着嘴向后退了一步,与害怕的娜夏拉开距离。
「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有一————点点不爽。真的只有一————点点不爽而已。」
「总、总之也就是说,根据亚莉纳小姐的行动,会让不断回圈的『今天』的内容逐渐发生改变,对吧?」
「没……没错。亚莉纳所引发的行动,恐怕会像撞球一样影响到所有现象,最后导致循环的『下一次』也被影响……」
「但就算知道这点,也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如果我到处破坏就能结束回圈的话,我很乐意去做就是了。」
「我打从心底求你千万别那么做,亚莉纳小姐。」
「我、我想,引起这个回圈的某人,应该是在等待『什么』发生吧!」
当亚莉纳正打算尽情发泄几次回圈下来累积的愤懑时,娜夏连忙竖起食指提出一项假说。
「什么意思?」
「唔,简单来说,倒转时间的某人或许是为了追求『理想的今天』,才会不断地让这一天重复下去……的意思。」
「也就是说,直到『理想的今天』到来为止,那个人会一直让它回圈、变化下去吗?」
「没错。因为如果只是想重复同一天,就不需要让亚莉纳发现时间在轮回了。这举动有明确的意志在内。所以我想,只要那个人『理想的今天』实现了,就能脱离这回圈了。」
「所以我得一直重复这个回圈,直到那家伙满意为止吗……!?」
娜夏一脸认真地看向皱着眉的亚莉纳。
「拜、拜托了!我希望这座城市能够往未来前进。我只能拜托你们了……!」
第五卷 23
夜晚,亚莉纳穿上御寒用的长袍,偷溜出旅馆,来到黎堤安某间酒馆的角落。
说是酒馆,但店里的氛围与每晚都聚集了粗鄙烦人的冒险者、嘈杂喧闹的伊富尔酒馆完全不同。只能说不愧是观光胜地,这酒馆甚至还有露天座位,给人既时尚又放松的感觉。
亚莉纳在一个露天座位坐下,靠躺在椅背上。
「哈—……果然做到第五次之后,干事的工作也会变得能够轻松完成了……」
甚至可以开始挑战如何更完美地走完行程,或是如何更迅速地回到旅馆了。至于回圈本身,亚莉纳也已经开始习惯了,加上杰特也意识到了回圈的事,让她强烈的孤独感也消失了。话虽这么说,亚莉纳还是找不出脱离回圈的方法。她回忆着白天时「预言巫女」娜夏说的话,喃喃自语。
「难不成真的要一直回圈下去,直到某人『理想的今天』实现为止吗……」
「很难说呢。」
与亚莉纳同样沉着脸低语的,是坐在她对面的杰特。两人是为了进行作战会议,才悄悄地约在酒馆见面。
「要是起码能够知道对方在追求什么,就能拟定对策了……不过说到底,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我只要能结束这趟员工旅行,怎样都好……」
亚莉纳趴在桌上,闷闷地说着泄气话。这时,面向马路的露天座位忽然喧闹了起来,行人也陆续增加。明明已经该是夜深人静的时间,城里却反而愈来愈热闹。亚莉纳抬起头道:
「怎么会这么吵啊,明明都深夜了。」
「啊啊,是因为这个吧。」
杰特指着贴在酒馆墙上的海报,上面画了许多流星在钟塔后方飞舞,似乎很愉快的场景。海报上写着今天的日期,与『流星观测会』的字样。
「……『流星观测会』?那是什么活动?」
「每年的今天,这里似乎都可以看到大量的流星。因为钟塔所在的山岗上视野最好,所以大家都会去那里看流星。」
「哦……这么说来,莱菈也说过钟塔那边好像有什么呢。」
每次的回圈里,回到旅馆时,莱菈似乎都想找亚莉纳去钟塔,可是亚莉纳几乎都没有理会过她。看样子她想去的应该就是这个活动了。
杰特深深地坐在椅子内,仰望夜空。不知为何,这里的天空似乎比伊富尔更辽阔。
「今天空中也没什么云,应该可以清楚地看到流星吧。要不是有回圈问题,真想和亚莉纳小姐一起看流星呢……」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一起去看流星不可啊?」
「亚莉纳小姐,你都没有任何浪漫情怀吗……?」
「少啰嗦。」
亚莉纳正瞪着大受震憾的杰特时,忽然感受到微风一般的气息,随即便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居然对黎堤安的流星雨完全不抱憧憬,果然是野蛮人……」
出现在酒馆内的是金发美少女娜夏。她躲在杰特身后,以别有深意的表情远远看着亚莉纳。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好像都看不到娜夏呢。」
虽然娜夏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但是酒馆中没有任何人感到惊讶。看样子,其他人似乎都没有看见她。
「我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哪些人看得到我哦。因为我是高性能幽灵!」
「什么是高性能幽灵……?」
「说到黎堤安的流星雨,可是很有名的约会地点哦?传说中,和恋人一起在钟塔旁的山坡上看流星雨的话,就能永结连理……」
「永结连理!?」
杰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脸凑近娜夏,表情忽然变得极为认真。娜夏因为那激动的模样有点退缩,但还是大大地点了点头。
「是、是啊。我见过许多情侣在看了流星雨后结婚哦……在寒冷的夜晚肩并肩,一起眺望广阔的夜空,向流星祈求幸福。或许是因为共度了那么特别的时光,两人的心中产生了什么温暖的感情吧。」
娜夏有如憧憬浪漫爱情故事的纯真少女似地将双手交握在胸前,陶醉地说完后,对亚莉纳与杰特笑道:
「虽然现在是时间无法前进的异常状况,但既然都来旅行了,我希望亚莉纳和杰特你们也能享受一下黎堤安。因为黎堤安是我自豪的城市啊!」
「是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去——!」
「现在可不是悠闲地和杰特去看星星的时候啊。」
杰特银灰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握拳说着,亚莉纳却冷漠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
「……」
亚莉纳过于直接的发言,令杰特默默地坐回椅子上,抱着膝盖缩起了身体。娜夏以摸不到杰特的手摸了摸他的背。
「亚莉纳果然是没血没泪的野蛮——」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总……总之,先说下一个吧。」
半晌后,也许是从打击中恢复了,杰特摇摇晃晃地起身,并转换心情似地咳了一声,勉强摆出严肃的表情。
「下一个?」
「我在这次意识到回圈的存在,亚莉纳小姐也见到了预言巫女。这是之前没有过的巨大变化。既然如此,下次的回圈应该也会有其他变化才对。」
「……到头来,还是只能慢慢地引发变化啊。」
唉,亚莉纳的叹息在酒馆的喧嚣中响起。好想快点回家啊,亚莉纳心想着。
✽✽✽✽
马车有规律地晃动着,亚莉纳醒了过来。
当然,这是前往教堂的马车。
时间果然又再度回溯了。亚莉纳心中充满各种感慨,但这次的回圈有点不同。至少她遇见了预言巫女,杰特也意识到回圈的事了。与上次相比有明显的进步——亚莉纳如此说服自己,并做好觉悟似地呼了口气后,看向同样以若有所思的表情坐在车厢中的杰特。杰特与亚莉纳对上视线,轻轻点头。
(……也只能上了……!一切都是为了终结这回圈,然后回家……!)
亚莉纳握紧拳头,再度下定决心。于是,「第六次」的员工旅行开始了。
第五卷 24
「欢迎来到黎堤安服务处!」
「第六次」参观完教堂,并顺利地吃过午餐后,伊富尔服务处旅行团来到设置在黎堤安的冒险者服务处——黎堤安服务处。与城里的其他建筑物相同,黎堤安服务处的外墙是纯白色,内部空间相当宽敞。
「欢迎伊富尔的各位远道而来。」
负责接待亚莉纳等人的,是有着淡茶色短发的可爱柜台小姐,莘茜雅。她的年纪似乎与亚莉纳差不多,脸上总是挂着让人喜欢的可爱笑容。
这是员工旅行时的惯例,为了申请补助款而排进行程的,名义上的研修观摩活动。
当然,这是亚莉纳第六次来到黎堤安服务处,也是第六次与莘茜雅交谈。亚莉纳熟练地挂起第六次的营业用笑容。
「感谢贵服务处在百忙之中抽空接待我们。」
这只是名义上的研修观摩,黎堤安服务处当然也明白这点,双方心照不宣。也因此,亚莉纳等人只会稍微参观服务处,在这里逗留十五分钟左右便会离开。到目前为止的回圈中,观摩黎堤安服务处时也都没有发生任何事,顺利地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特别的变化呢……)
不过亚莉纳依然多少怀着警戒,在莘茜雅的带领下进入了黎堤安服务处。娜夏认为上次、也就是「第五次」时,亚莉纳遇见了她,因此这「第六次」应该也会出现什么巨大的变化。
从前往教堂到吃午餐为止,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因此假如真的有变化发生,应该是在下午。亚莉纳瞥了一眼杰特后,发现他的表情有点严肃,也许是也在警戒吧。
「这里是黎堤安服务处的办公室。」
在莘茜雅的催促下,亚莉纳等人进入柜台小姐做文书处理用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排列整齐的办公桌、保管文件的柜子与待客用的大桌子。虽然规模稍小,但是内部与伊富尔服务处的办公室几乎没什么不同。几名柜台小姐正坐在桌前工作,但也许并不忙碌,只见她们一边处理业务还一边闲聊着,整体的气氛很悠闲。
「布置得很整齐呢。」
「虽然忙起来时会更凌乱一点……不过最近没有发现新迷宫,所以大家都很轻松,今天甚至有好几名柜台小姐请有薪假呢。」
处长的话使莘茜雅难为情地搔了搔头。
的确,虽说现在不是忙碌时期,但会把事务用的道具与文件细心地分类收纳,或许是该学习的部分。虽然伊富尔也有做最低度的整理,但只要一忙起来就会瞬间变得一团乱,所以比这里还要再杂乱一点。说不定黎堤安服务处有特别热爱整理的柜台小姐——亚莉纳这么想着,并悠闲地进行第六次的参观,就在这时——
「那、那个……」
走在前方的莘茜雅忽然忸忸怩怩地向亚莉纳攀谈。
「有什么事呢?」
亚莉纳歪了歪头,但莘茜雅仍是一副腼腆的表情,目光游移、欲言又止。这是前几次参观服务处时没有的行动。亚莉纳正感到讶异,莘茜雅便下定决心似地开口发问:
「请问您就是亚莉纳·可洛瓦大人吗……!?」
这瞬间,办公室内本来的悠闲氛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正在办公的柜台小姐们纷纷起身,将亚莉纳团团包围。
「亚莉纳·可洛瓦大人!?」
「你说是可洛瓦大人!?」
「咦?」
黎堤安的柜台小姐们上下下地打量狼狈的亚莉纳,最后像是确信了什么一般深深点头,随后吐出了惊人之语:
「果、果然没错……!这位正是『铁腕的加班大师』可洛瓦大人!」
「给————我等等那是什么不吉利的外号啊!?」
无法忽视的外号使亚莉纳顿时慌张了起来。但莘茜雅的双眼依然闪烁着纯粹的崇拜光芒,逼近亚莉纳。
「我从以前就有听闻您的传说了!才成为柜台小姐第三年,就已经成为业务量最大的伊富尔服务处的主要战力之一——轻松地应付野蛮冒险者、迅速解决人龙的手腕,克服数不清次加班的钢铁精神,而且最近事务处理能力还更上一层楼,经手的文件几乎没有失误!不论多么忙碌,都能完美地处理委托书……事务处理能力一个人便可以抵过好几人……人称传说中的柜台小姐罗赛塔·露柏利再世,全新的传说!」
「……啥……?」
喂等一下她刚才是说了罗赛塔·露柏利吗?
听到那个因为超人般的业务处理能力而成为传说的柜台小姐——别名工作狂(Worker Holic)的罗赛塔的名字,亚莉纳努力按下差点苏醒的心灵创伤,往后退了一步。
「请、请等一下,我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被那么称赞的事——」
说到这里,亚莉纳才忽然惊觉一件事。
她的视线穿过因突如其来的骚动而露出惊讶之色的前辈柜台小姐们,看向远远地观望着这边的杰特。杰特似乎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一脸尴尬地看往别处。
(……原来如此,是杰特……!)
最近亚莉纳加班时,都会理所当然地变成跟杰特两个人一起处理文件。当然,地位相当于冒险者公会干部的冒险者杰特帮忙柜台小姐处理文件,可不是什么能向世间大声张扬的事。
如此一来,看在不知情的世人眼中,亚莉纳等于一个人完成了两人份的业务。再考虑到杰特的事务处理能力太过优秀,实际处理完的业务应该也不只两人份了。
「啊、不、呃、那是……!」
虽然亚莉纳慌张地想消除误会,但却无法如实说明,只能欲言又止。黎堤安服务处的柜台小姐们似乎将她的反应解释成了谦虚,于是用更加闪亮的眼神看向了亚莉纳。
「知道今天能与可洛瓦大人见面,让我一直很期待呢。虽然本来觉得在员工旅行中打扰您会有些失礼,所以不打算搭话的,但一看到您本人之后,让我难以压抑激动……!请务必让我听听您的英勇事迹!」
「咦……呃……」
虽然想拒绝,可是莘茜雅等人纯粹的眼神,使亚莉纳无法开口承认自己其实是用了杰特这个「外挂」,让她的罪恶感愈来愈强。就在不知该说什么时,亚莉纳突然发现一件事。
(等一下,该不会第六次的变化就是这个!?)
到目前为止的回圈中,应该都是「不想打扰您员工旅行所以不搭话」的模式吧。没想到第六次会变成这样,亚莉纳露出了僵硬的表情——就在这时……
「不好了!好像找到新迷宫了!」
「「「……啥?」」」
突如其来的恶耗,使亚莉纳与黎堤安服务处的柜台小姐异口同声地惊叫。紧接着,她感受到地鸣般的声音逐渐接近。
不,不是地鸣,而是无数冒险者一齐奔向黎堤安服务处时的脚步声。
「居然有……新迷宫!?」
包围着亚莉纳的黎堤安柜台小姐们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就在此时,柜台方向传来男性快活的声音。
「唷~!亲爱的柜台小姐们!我帮你们带工作来了哦~!」
亚莉纳回头,一名男性摆出一副相关人员的态度趴在柜台上,朝办公室内看了进来。
见到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亚莉纳顿时瞪大眼睛。她最近才见过那人的身影,听过那人的声音。没错,他就是——
「那家伙,是岩山教堂的那个醉汉吧……!?」
杰特似乎也发现了。
轻便的服装,腰带上挂着携带型的望远镜、小型的十字镐、坚固的皮手套,背着大型的皮制背包。如此特殊的装扮,绝对不可能认错人。是岩山教堂中,因为工作很顺利所以相当开心的那个探险家打扮的男人。
「呐、呐,那位男性是……?」
亚莉纳戳着呆立原地的莘茜雅发问后,莘茜雅有如关节卡住的人偶般,僵硬地转动脖子,脸颊非常僵硬。
「他是……黎堤安知名的探险家……这一带的新迷宫,全是他发现的……由于他说最近工作不顺,我们本来松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莘茜雅双眼向上一翻,仰天倒下。她有如躺在棺材中的死者般将双手放在胸口,同时口中喃喃自语着「忙碌期好可怕忙碌期好可怕……」。
「糟、糟了,是新人特有的忙碌期恐惧症!」
「莘茜雅不行了!各位!要进入紧急态势了!」
「可、可是今天很多人请假,人手完全不够……!」
黎堤安的柜台小姐们脸色苍白地照顾莘茜雅,一面着急地朝柜台前进。暴风雨般的吵闹声也从柜台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那么,各位好像很忙,我们就先告辞了哦~」
见到服务处慌乱的模样,亚莉纳总算回神,试图在被波及前撤退。
她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前辈柜台小姐们早已离开黎堤安服务处了。亚莉纳也赶紧迈步,打算追着她们出去——可是脚踝却突然被人抓住。
「请等一下……」
「哇——!什么!?」
如丧尸般爬行过来的,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忙碌期而昏倒在走廊上的莘茜雅。
「传说中的……柜台小姐大人……!」
「不,那个是……!」
「今天服务处的人手完全不够……!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什、啥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不——」
「亚莉纳。」
亚莉纳拼命摇头想拒绝,却忽然有人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她顶头的处长脸上正挂着温柔的微笑,对莘茜雅道:
「同志有难时,我们刚好在场,也算是缘分。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家的亚莉纳帮忙吧。」
不要自作主张啦你这混帐王八蛋————————!!!!!
「真、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份恩情我们一定会奉还的!」
莘茜雅说完,立刻充满活力地跳起来,用力箝住亚莉纳的手臂,不让她逃走。
第五卷 25
「……今天的发展,确实是和昨天不同了。可是、可是——」
亚莉纳瞪着眼前过于熟悉的文件小山,双手握拳,颤抖不已。
「我没听说要加班啊——————!!!!!」
「那个,该怎么说呢,亚莉纳小姐,你是不是被什么坏东西附身了啊……?」
坐在旁边的杰特由衷担心地发问。
以让杰特留下来当护卫作为条件,亚莉纳苦涩地接受了帮忙的请求,在临时分配的会议室内加班。
因为是和黎堤安服务处的柜台小姐们在不同房间,所以能光明正大地使用杰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亚莉纳试图说服自己,并将文件小山在宽广空间内的大桌上散开后,勤勉地工作了起来。
前辈柜台小姐们与处长以亚莉纳为祭品,早就撤退去了旅馆,而察觉危险的莱菈则打出绝对安全的「代理干事」名义,也跟着跑了。真是群精明的人。
「亚莉纳小姐,我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啦!?」
「既然时间会倒转,那根本用不着这么拼命处理文件吧?反正回到马车里时,这些文件就会全部重置了——」
「怎么可能不用啊……!?」
砰,亚莉纳重重地把手放在桌上后,开始喃喃自语。
「假如万一,今天就是那个某人的『理想的今天』,时间就不会再倒转,直接前往明天……这样一来这堆文件就还是没处理完的样子……黎堤安服务处的人一定会用『……咦……连一张文件都没有处理吗……?』这种冰冷的眼神看我……」
亚莉纳说着,寒毛直竖。
「会破灭的……!难得建立的『能干柜台小姐』的形象,会破灭的啊啊啊啊啊啊。」
「……亚莉纳小姐被当成能干的柜台小姐,原来还是挺开心的啊……」
「总之,这关系到柜台小姐的尊严!无论如何都要处理完哦!」
亚莉纳眼中燃起晶亮的斗志,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处理起委托书堆成的小山。
✽✽✽✽
马车喀哒摇晃着,亚莉纳突然惊醒。
「文件呢!?」
她一醒来便大叫着跃起后,前辈柜台小姐们与处长便同时以诧异的眼神看了过来。隔壁的莱菈则是以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前辈……居然连员工旅行时也会做加班的梦啊……」
「啊、不、这是……!」
怜悯的眼神使亚莉纳迅速坐回原位。
看样子,时间又倒转了。
亚莉纳偷偷看向杰特后,杰特对她微微耸了耸肩。亚莉纳想起昨晚拼命处理的委托书小山,疲劳一下子涌上全身,使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过神后,亚莉纳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愚蠢。反正时间一定会倒转,昨晚的自己干嘛那么拼命啊——
第五卷 26
夜晚。原本应该在预约好的餐厅内吃晚餐的时间,亚莉纳与杰特走在黑暗的森林中。
虽然今天也同样发现了新迷宫,但是亚莉纳努力加快了行程,总算在发现新迷宫的消息传到服务处前离开了黎堤安服务处,回避了加班的命运。
在那之后,她以头痛、肚子痛之类的借口,把干事工作推给莱菈——订正,是托付给莱菈后,进入了茂密的森林。而原因当然是——
「——结果就连来旅行也得攻略迷宫啊……」
亚莉纳深深叹气。走在前方的杰特以认真的表情点头。
「虽然很想先凑齐队员再开始进行攻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亚莉纳没好气地说道,并瞪了杰特一眼。杰特穿着平时的轻装铠甲(Light Armour),背着大盾牌。虽然是为了预防万一才把装备全带来的,没想到会真的派上用场。亚莉纳则只是在柜台小姐的制服外罩上御寒用的长袍而已。
「我知道啦。可是,这座新迷宫很明显是过去几次没有的异变。既然都在这种时候出现,就只能去看看了。」
「是没错啦。」
上一次回圈时,还在感叹居然得在员工旅行时加班……却没想到这一次竟还得做处刑人的工作。亚莉纳再次叹气,跟在杰特所踏出的小路上前进。
「根据情报,应该就在这附近——看到了。」
蓊郁的森林中,突然出现了奇妙的柱列。等距离设置的柱子上爬满蔓藤,似乎想把自己隐藏在树木之间。仔细一看,可以发现柱列直直延伸到了森林深处。
「这里以前有路吗……?」
宛如设置在道路两旁的柱子。两人跟随柱列走到尽头后,见到通往地下的巨大楼梯就这么敞开着。
「难以逃脱的地下迷宫吗……更没干劲了。」
杰特皱眉,从腰间的袋子中拿出了什么。
「亚莉纳小姐,请你先姑且拿着这个。」
杰特将一颗似曾相识的绿色水晶交给亚莉纳。
「这是什么?」
「简易传送装置。就是斗技大赛时你看过的那个。」
亚莉纳总算想起来了。这是在斗技大赛中,敌对的贾多和格尔兹使用的东西。强行把亚莉纳与杰特传送到隐藏迷宫的那个传送装置。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斗技大赛的事件结束后,我把在现场回收的传送装置交给公会的研究部门研究了。他们说,只要留意不和设置在城市中的传送装置互相干扰,不管是谁都能用。很适合用来脱离迷宫。」
「哼——挺方便的嘛。」
「研究部门的人很高兴哦,假如量产成功,就能增加冒险者紧急脱离的方法了。所以我拿了一个试作品,假如有万一时,可以靠这个逃走……可是——」
杰特的话断在微妙的地方,让亚莉纳不禁蹙眉。
「可是什么?」
「研究部门的人说『因为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去,所以逼不得已不要使用』……」
「还你。」
亚莉纳把绿水晶塞回杰特手中。「也是呢。」杰特苦笑着把水晶收回腰包里。
「比起那种东西——」
亚莉纳抿起嘴唇,在寂静的夜间森林中四处张望。
「娜夏到底在干嘛啊?明明会在奇怪的时间点出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却连影子都没有。」
「啊啊……这个啊……」
听杰特别有深意似的回应,亚莉纳再次皱眉:
「怎么了吗?」
「不……」
杰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在想,制造出这个回圈的,其实就是娜夏吧。」
「咦?」
亚莉纳讶异地瞪大眼睛。
「既然她被称为预言巫女,就表示她能以某种方法看到未来,很明显拥有着与『时间』有关的力量。而且她完全不考虑是超自然力量引起回溯,而是肯定地说这回圈是由『什么人』做的。没有任何根据。」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怀疑她了吗?」
「突然冒出一个半透明、自称预言巫女的家伙,当然会觉得可疑吧。」
「这……这么说的话……是没错啦。」
亚莉纳在不断重复同一天的谜样现象中待了太久,不小心就忘记一般的感受了。被点出理所当然的常识,让她有些难为情地脸红。
「既然娜夏没有现身,就表示这个新迷宫的出现是她『理想中的变化』吧?我想她或许是要我们攻略这座迷宫。」
「……那就快点进去吧。」
亚莉纳哼了一声,开始走下楼梯。
「如果这是正确答案,那就快点解除回圈,前往明天吧……!」
第五卷 27
地下迷宫有些昏暗,走廊的天花板很低。
「发动技能〈百眼兽士〉。」
一进入迷宫,杰特立刻发动技能,将红光凝聚在双眼。
所有感官因技能效果而提高,大范围的迷宫资讯一下子涌进脑中。就算亚莉纳拥有神域技能,是最强的前卫(Top Attacker),但这次毕竟不是四人一组(Full Party),所以仍然必须小心以对。杰特站在原地数秒,以感官探索迷宫。
「似乎不是太宽广的迷宫……构造单纯不复杂,魔物也不多。楼层只有一层,就算有也顶多两层。」
「哼,小一点的迷宫探索起来也比较方便呢,而且看起来路只有一条。」
亚莉纳打发着途中遇到的魔物,在笔直的走廊前进。两人来到迷宫的最深处后,见到了异样的光景。
「这、这地方是怎样……?」
眼前是一个奇妙的圆形小房间。亚莉纳看着它忍不住皱眉。
地板上有十二个如时钟数字般等间隔排列的魔法阵,那些魔法阵发出白光,照亮整个房间。
而房间中央有个眼熟的球体,被十二个魔法阵包围,飘浮在半空中。
球体上伸出八个棒状物体的雕像——是在教堂见过的,据说在模仿太阳的神像。
「这是……遗物吗……?」
杰特朝深处巨大的球体走近,仔细地观察。那球体缓缓转动着,时不时闪过白色的光芒。
「——没错。你们终于来到这里了呢。」
就在这时,平静的说话声响起,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中。是娜夏。
「娜夏。这回圈果然是你——」
「看样子,你们对我的出现感到很惊讶呢。」
娜夏打断杰特的话,笑了起来。
「你们没想到我会在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对吧——」
「不,我们大概有猜到。」
「好吧,就告诉抵达正确答案的你们真相吧。制造这回圈的犯人——」
「根本不听别人说话啊……」
娜夏睁大眼睛,不知为何高举单手,大声笑了起来。
「倒转这座岛的时间的人……!就是本人我,是我利用那个遗物做到的!」
「不用再演了啦。」
亚莉纳出声打断后,娜夏连忙握住双手,焦急地上下挥动。
「不、不行!让我说完啦!是说你们赶快惊讶啦!」
「然后呢?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回圈?」
「在那之前有其他更应该问的事吧!?」
「?什么?」
「动机啊,动机!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之类的,你们很在意对吧?给我在意啦!」
「我只要能结束回圈什么都无所谓。」
「那是相当久远之前的事——」
「她好像要开始讲故事了耶,亚莉纳小姐。」
「是没有照着准备好的剧本走,就不会继续话题的类型呢……」
亚莉纳无视自顾自地说起来的娜夏,把战锤搁在肩上。她的目光穿过娜夏,紧盯着在房间最深处安静地转动的球体神像。
「既然你说是利用这遗物制造回圈的……那我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微暗的迷宫中,亚莉纳的眼中闪过妖异的光芒。
不断重复的员工旅行中累积下来的愤怒一口气涌上心头,化为亚莉纳双眼中强烈的杀气放出。
「全部——打烂……!」
第五卷 28
咚、咚,昏暗的房间里,响着有规律的声音。
一名初老的男人靠在偌大的椅子中,把手搁在扶手上,以食指不断敲打扶手。这算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那男人的白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脸上满是皱纹。但是与年纪相比,他的背脊仍然挺得很直,翠绿色的眼睛也还未混浊,栖宿着年轻晶亮的光芒。桌上提灯的红色魔法光,照亮了他——第四代【剑圣】的脸。
咚、咚。【剑圣】终于停止敲打食指,房间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原来如此。还在想为什么没有进展,原来是倒转时间(Loop)啊。」
规律声响结束后,取而代之的是【剑圣】低沉的声音。
「这么说来,那座岛是那样的地方呢。」
得到一个解答的【剑圣】微微扬起嘴角。
「为了回避最坏的将来,尽可能地寻找『或许存在的可能性』,不断地倒转时间啊。努力到令人想一掬同情之泪呢,娜夏……——明明只是个没死透的废物。」
【剑圣】嘲笑地啐道,随后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提灯,走出房间。
「你就尽情挣扎吧,反正都是没用的。」
他把手放在沉重大门的门把上,低笑起来。
「到最后所有人都会灭亡。都操控在我的掌心之上。」
第五卷 29
「…………珍贵的遗物……在三秒内就被粉碎了……」
娜夏看着化为碎块的遗物,垂下肩膀茫然地呆站着。接着,她有如坏掉的人偶般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亚莉纳。
「……是说……我倒转时间的理由,你有听进去吗?」
「没有。」
亚莉纳冷淡地说完,挥手让战锤消失后,快步往门口前进。
「好了,得快点确认回圈结束了没。」
「你……你这……」
娜夏眼中噙着不甘心的泪水,咬牙指向亚莉纳大骂道:
「你这个怪力女——!」
也许这种幼稚的叫骂已经是娜夏最后的逞强了吧,她骂完,便哇哇地哭着消失了。
「到底怎么回事……」
「管她的。总之快点确认吧。」
亚莉纳与杰特走出迷宫,远远眺望山丘上的钟塔。就在此时,当——钟塔低沉的钟声响起,宣告晚上十点来临。
亚莉纳战战兢兢地与杰特四目相对。
「没有……进入回圈!」
平常的话,只要钟声一响,亚莉纳就会立刻回到马车里,但如今她仍然站在森林中。实际感受到时间前进了的瞬间,亚莉纳露出灿烂的笑容,双手高举快乐地跳了起来。
「回圈结束了————!!!!」
亚莉纳喜悦的声音,回荡在夜晚的森林中。
第五卷 30
「回圈总算结束了。呼~终于可以回家了。」
为了回黎堤安,亚莉纳再次走进森林,并松了口气。另一方面,走在她身边的杰特,仍像是无法接受整件事般皱着眉。
「话说回来,为什么娜夏要做出倒转时间这种奇怪的事?再说,如果她想制造回圈,又为什么找我们解决这件事……?也许该好好听完她的动机才对……」
「谁理她。无所谓啦,只要我能回家——」
「对吧?还是会在意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亚莉纳的话,少女忽地在眼前现身。
「娜夏……!」
亚莉纳与杰特看着学不乖又出现的娜夏,哑口无言。
娜夏像个刚大哭过的孩子般,双眼红肿并充满血丝,如今仍然吸着鼻子,肩膀微微发抖。
「……总觉得很像上班时挨骂,躲在厕所偷哭后装没事地回来,但是完全被看穿的社会新鲜人呢……」
「可以理解的话,就不要那么坏心眼啦——!」
亚莉纳一脸僵硬地说着,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受不了娜夏。娜夏恼羞成怒似地反驳,可是表情愈来愈阴暗,最后戳着食指,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居然在转眼间就攻略完迷宫,还使出全力打坏遗物,以这种方式脱离回圈……谁知道居然有人会这么做啊……」
说着说着,娜夏的眼眶再次浮起泪水,最后开始嘤嘤啜泣。
她以闹别扭似的眼神瞪向亚莉纳。
「野蛮人,你真的是野蛮人——」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原来如此,因为完全没能照着剧本演,所以偷偷躲起来哭,但还是想演完整出戏,所以努力奋起,出现在我们眼前啊。」
「不要冷静地解说啦!?」
「娜夏,结果你到底想做什么?制造回圈后又拜托我们破解回圈,还给我们提示。」
「……」
「你真正的目的,不是制造回圈吧?」
娜夏沉默了一会儿后,看向了杰特。
「你们终于愿意听我说了吗……?」
「只有杰特想。我根本无所谓。」
「不行,我一定会让亚莉纳和杰特都听我说的……!」
亚莉纳不高兴地皱眉,却因为娜夏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僵住。
「因为、因为!明天,这座岛屿就会消失了!!」
现场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啥?」
无法立刻理解娜夏的话,亚莉纳只能不断地眨眼。杰特似乎也很困惑。
「这座岛会消失……?」
「等一下,娜夏,就算我们没有照着你的剧本走,这种玩笑还是太——」
「我没有开玩笑!」
娜夏抿紧嘴唇,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总算下定决心地开口:
「其实,我不是幽灵也不是巫女,更不是什么神秘的存在……」
她以细微到不行的声音说完,做好觉悟似地微微拉开了白色长袍的领子。
她的胸口附近,埋着一颗反射着暗沉光芒的石头——魔神核。
「什么……!?」
「你是魔神……!?」
杰特连忙拔出腰间的剑,把说不出话的亚莉纳拉到后方。
「怎么回事!?娜夏你是、魔神……!?」
「虽然我是魔神,但是拥有成为魔神之前的记忆跟人格!我是先人之一!再说我也没有魔神的力量!拥有力量的是我的『本体』,所以我没办法伤害你们。」
见杰特拔剑,娜夏连忙解释。
「我是与本体分离的魔神的精神……就只是资料的集合体……!因此我才需要你们的力量!」
「……什么意思……?」
「我、我知道你们和魔神交战过许多次,而且都是生死一线的壮烈战斗……!所以你们或许不想听身为魔神的我的话……!但只凭我的力量,没办法改变未来……!」
「……」
「明天,魔神的封印将会被人解开,然后这座岛会完全消灭,什么都不剩。不论城市、人们,全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娜夏咬着嘴唇,最后,她向亚莉纳与杰特深深鞠躬。
「拜托了。能改变这个未来的,只有你们而已。请你们救救……这座岛的明天!」
「「……」」
亚莉纳与杰特看着深深垂头的娜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下意识交换了眼神,默默确认对方的意思。
「……知道了。我们会听你说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杰特点头。听娜夏说明天整座岛将会消失,他们实在无法置之不理。而且也不能把埋有魔神核的娜夏丢着不管。
「真的吗!?」
「先说好!如果你只是在乱开玩笑,我可不会饶了你哦……!」
「我、我知道啦……」
杰特收剑入鞘,娜夏小声地说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