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卷全

第四卷  一卷全就在那个时候。

“要给你一个机会吗?”

房间里明明只有莲娜一人,却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

* * *

我很晚才留意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忘了要立马还给你。”

“没关系。又不会那么轻易就坏掉。”

泰伦斯接过我递过来的怀表,笑着回答。

不久前圣女验证,他把他经常随身携带的怀表借给了我。

我当时随口提到皮带装置需要留意时间,他就立刻把怀表给我了。

怀表看着很高档,用过以后也觉得很准。

“你的怀表很贵吧。”

“唔嗯。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价格,但这是父亲谈恋爱时送给母亲的东西,应该不便宜。”

“怀表是你妈妈的……?”

“是的,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把它借给我呢?”

“我应该告诉你的吗?”

“我拿着它到处乱跑,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要是坏了修好了不就行了。”

泰伦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显得我大惊小怪了。

请原谅我这么大惊小怪。因为我可没办法搞坏了别人珍贵的遗物还无所谓。

泰伦斯令我惊讶的发言还不止这些。

“这块表。”

他痛快地把我好不容易递过来的怀表又递给我。

“给伊德尔。”

“……诶?”

“就请伊德尔好好使用吧。”

“不,我不能收!我怎么能收下你妈妈的遗物呢?”

“你不是因为之前用的怀表坏了才找我借用的吗。与其买新的,不如继续用这个吧。”

泰伦斯温柔但又固执。

“就像父亲把它送给深爱的母亲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你。”

“泰伦斯……”

“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露出那样期待的眼神,我又怎么敢拒绝呢。

我珍惜地摸了摸古朴的怀表。

说实话,比起要保管他珍贵的东西的负担,喜悦的心情更多一点。

因为他爱我,爱到连母亲的遗物都要送给我了。

‘可我……’

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其实,我还没有向泰伦斯说出他和真正的伊德尔在前世是恋人的事。

虽然下定决心等莲娜的事情顺利结束就坦白,但是奇怪的是,只要看到泰伦斯的脸,决心就不管用了。

虽然我不认为泰伦斯会就此离开我,但我也不敢保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但即使是为了信任我的泰伦斯,我也应该鼓起勇气。

“泰伦斯。我有急事要跟你说。”

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

笃笃笃!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皇子殿下!有要紧的事情!”

这是泰伦斯的助手杰克的声音。

泰伦斯看着我,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去办事。

“进来吧。”

得到他的允许后,走进房间的杰克对着泰伦斯说了些什么。

“这是刚刚收到的急报……”

霎时,泰伦斯变了脸色。

“真的吗?”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传话的说是皇帝的侍从长这样说的。”

侍从长?既然提到侍奉皇帝的侍从长,似乎是与皇帝有关的事情。

“我可以问一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这样,我这个不是皇室的人本不应该干涉的,但是泰伦斯的表情很严肃,所以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哦,应该没什么大事。”

泰伦斯看向我,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因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所以很大概率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年轻的侍从搞错了吧。”

这么说分明是想让我安心。

“总之,我得先过去看看。”

“好,路上小心。”

“刚才你想说……”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等泰伦斯回来,我们再谈吧。”

“那就待会见吧。”

泰伦斯说完这句话,便脚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今天不是带着皇后一同前往大神殿见阿尔西娅了吗?

也许在大神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吧。”

露西趴在阳光充足的窗边,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的确,但我总觉得……”

我回头看了看露西,应了一句,然后又说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烦恼吗?”

“怎么这么问?”

“你的表情也和泰伦斯一样严肃。”

“……确实有一个烦恼。”

“说吧。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你好歹是我的主人呀。”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

我提出的问题比它预想的更有哲学性。

“之前主人说过,女神也有提到过我。”

“嗯,祂在梦里提过你。”

“女神认为主人会适当地引导我,所以把主人引向了我。”

“所以呢?”

“那就意味着,有一个合适我的方向,尽管我不知道那个方向是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露西有这样的烦恼。

可惜,我没有能力提出对这个哲学思考提出有帮助的建议。

于是,我这么说,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但是我们一起思考就行了吧。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想好吧?”

听了我的话,神兽笑了笑,但它突然绷紧了身体。

“紧贴在我身边!”

“什么?”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笃笃笃,突然有人敲门。

不知为何,我咽了咽口水。

奇怪。明明别宫由皇室骑士团铜墙铁壁般守护着,而维内塔就住在隔壁的房间。

所以可疑的人根本没法靠近我的房间,露西为什么要这么警惕呢?

“谁啊?”

我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是我,伊德尔。”

又听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虽然很无耻,但我是来道歉的。”

当我意识到站在门外的人是莲娜的时候,思维陷入了混乱。

‘莲娜?’

但莲娜怎么会在这里呢?

脑海中闪过‘这根本就不可能啊’的想法,同时又想到了刚才离开这里的泰伦斯。

如果真的是在此前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他才要动身……原因就是莲娜咯?

我赶紧向窗外看去。

——为了确认逃跑的途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莲娜有足以突破大神殿和皇宫森严的警备的力量,还是走为上策。

“那是什么……?”

但是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从未见过的黑色条状物。

那个黑色条状物沿着别宫后院的边缘延伸。

整个别宫似乎都被黑色条状物包围着。

“看来这里好像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露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低声咆哮着。

“那些东西是?”

“这是怪兽散发出的魔物气息。但并不是一般魔物气息,里面掺杂了邪神的力量。”

邪神?难道莲娜是在邪神的插手下逃出了大神殿吗?

‘难道莲娜是邪神的使者?’

就像米拉女神选择了莲娜和我一样,邪神也在人间选择了能代理自己的存在。

但在《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中登场的邪神的使者是另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我改变了小说的发展,邪神的选择也跟着改变了吗?

“伊德尔。”

这时,门那边又传来了莲娜的声音。

“我能理解你不愿意看到我。换作是我也不愿意。但是,虽然拖到了现在,我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了。所以即使晚了,我也想向你道歉。”

“道歉”并不是我所认识的莲娜会说出的词语。

“主人,你先和她对话,然后把她引进来。”

此时,露西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

“一定是那个人在操控散散发出黑色条状物的怪兽吧。”

神兽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蓝色光芒。

“她进来的瞬间,就交给我来处理。”

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打倒怪兽们的头领莲娜。

我点了点头,然后回答了莲娜的提议。

“你想跟我道歉?是认真的吗?”

“嗯!”

“……好。那我听听看。门没有锁,进来吧。”

这时门才打开了。

莲娜的银色头发一出现,露西就闪电般冲了出来。

“唔呃!”

但就在那一瞬间,露西的小小身体倒在了地上。

瞬间,莲娜旁边的黑影就用手臂把露西甩了出去。

它像人一样有双臂和双腿,但表面光滑,好像一个黑色的面团。

站起来的露西再次发光,黑色的物体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露西!”

“够了,暗影。”

我和莲娜几乎同时阻止了他俩。

‘暗影……’

我在小说里看到过那个名字。

这是在《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中出现的最强的怪兽,在莲娜一行人与邪神使者展开的最终决战中,他们艰难击退的敌人。

身体不由地颤抖,心脏怦怦狂跳。

危险了。现在的我们是斗不过暗影的。

小说中是在满足了某个条件后,暗影才在莲娜、米哈伊尔、马蒂斯和神兽的四方夹击下被消灭。

我们没满足那个条件,现在的露西也不能发挥出它完整的力量。

而且,我在圣女验证时消耗的力量也没有完全恢复。

我回想起小说的内容,拼命地转动着大脑。

‘暗影确实比其他怪兽更讨厌神力……’

如果我发挥神力,可以让他暂时无法接近我。

‘但要是逃跑呢?那个黑色条状物也是暗影的能力吗?我能否用神力突破这个呢?’

但是它能追踪很远的距离吧。我们又该逃到哪里去呢?

‘该死,没拿皮带!’

如果在皮带的效果下变得透明之后再逃跑的话会更容易,可惜,皮带现在放在衣帽间里。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应该一直把皮带系在腰上的。

“伊德尔。”

这时,莲娜跟我搭话。

“我不想和你打架。不用太警惕。暗影只是为了保护我才伤害了你的朋友而已。它不会先动手的。”

“……真的吗?”

“刚才也说过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为什么要攻击你呢?”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莲娜,她的眉毛垂了下来。

“对不起。它受伤了吗?”

“……”

看到莲娜乖乖地道歉的样子,不知怎的,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正如她本人所说,她并没有要随时伤害我们的意思,所以我决定先和莲娜谈谈。

由于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因此最好还是把释放神力逃跑作为最后的手段。

“知道了。我们谈谈吧。”

“真的吗?”

“在那之前,我要确认其他人是否安然无恙。如果你真的不想和我争斗,当然也不会伤害看守这里的人吧。”

“当然。我只是让他们暂时安静了一会儿而已。我决定不再做会让你讨厌的事了。”

莲娜边说边从门口让开。

我和莲娜保持着距离,走出房间,走向维内塔所在的隔壁房间。

她握着剑倒在地上。

“呼,真是万幸。”

在确认了维内塔还在平稳地呼吸之后,我松了一口气。

几个皇家骑士团的人躺在走廊上,他们也和维内塔一样,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去了意识。

刚才还在担心他们都因为我而死,心里惴惴着。

“不过,有一件事情必须让你知道。”

我一回到房间,莲娜就扭捏着说。

“什么?”

“皇后死了。”

“什么?!”

“不是我干的!相信我!”

我一提高声音,莲娜就不安起来,用辩解的语气回答。

“是暗影为了把我从神殿里弄出来的时候发生的,我已经跟它说得很清楚了,不许再随便杀人,以后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

“啊,皇帝还活着。在暗影杀他之前,幸好被我阻止了。但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以后可能很难处理国政了……”

她这是在说什么?

莲娜说的那些事,我的脑袋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泰伦斯去大神殿就是因为这个吗?’

这下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相信杰克带来的消息了。

如果刚才是我听说怪兽突然出现,杀害了当时在场的皇后,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大神殿一直被认为受到女神的保护,但却被怪兽入侵,真是晴天霹雳。

“对不起!伊德尔!”

莲娜突然跪在地上。

“都是我的错。你那么珍惜我,我却被劣等感和欲望所驱使,背叛了你,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莲娜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也知道。什么话都没办法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我不会求你原谅的。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

“莲娜……”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莲娜的道歉,所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首先我怀疑,这是不是她发自内心的道歉。

但要说她不是真心的,就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尊心那么强的莲娜会向我下跪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

莲娜可以操纵暗影,只要她想,我就有很大概率会死在这里。

换句话说,要说哪边情况比较糟糕,是我这边。

但莲娜却说出了令我意外的话。

“但我找到了一种赎罪的方法,比起直接被处死,这样可以让我帮助到别人。”

赎罪方法?

“我要挡住怪兽潮。”

“……那是什么意思?”

“你也猜到了吧,邪神选择了我。成为邪神使者的我获得了控制暗影和其他怪兽的能力。”

看起来是那样。

“怪兽潮应该会由邪神的使者来引领。但我没有那种想法。所以我可以阻止怪兽潮。”

邪神的使者可以违背邪神的旨意,阻挡怪兽潮?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可能吗?”

“嗯?”

“你说阻挡怪兽潮就阻挡怪兽潮了?邪神会坐视不管吗?”

“不用担心。伊德尔,你现在被米拉女神操纵了吗?所以你才要阻止邪神毁灭世界吗?”

“……不是那样的。”

“神不能直接干预创造物的意志和生死。你好好想一想。迄今为止,米拉女神都是间接地介入了我们。”

听起来是这样没错。

到目前为止,女神赋予了祝福还有见到神兽的机会,但她没有做更多的事情。

“米拉和邪神能做的事情都是有限的。所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莲娜被邪神选中,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背景知识。

“……那么邪神为什么要选择你呢?祂会猜不到你这么做吗?”

“神并不是确切地知道未来。编织可能性之线是由我们这些神的创造物来完成的。”

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是否真实,但我决定慢慢和她透露我真心。

“莲娜,你真的不想掀起怪兽潮吗?”

“当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以为我会怨恨这个世界吗?”

“实话实说,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你说得对。其实,我很讨厌这个世界。但你很喜欢这个世界吧?”

“虽然也有不喜欢的地方,但我不希望世界就此灭亡。”

“那我就要阻止怪兽潮。我讨厌这个世界,但我不想再被你讨厌了。”

莲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也许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我继续活着,阻止怪兽潮,而是我用死亡来赎罪。”

“那……”

“所以伊德尔,你来决定吧。如果你要我死,我就乖乖回去接受处刑。我发誓。”

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我。

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

我叫她去死,她就去死,根据常理思考,显然不是真心的。

但不知为何,从莲娜的双眼中读到了她的真心。

就好像,只要我一开口,她就真的会回到刑场等待处刑之日的到来一样。

‘不,如果我真的那样说的话,说不定她就会突然改变主意,叫暗影扑向我吧。’

我完全没办法看透莲娜现在的心思。

虽然她以前的思考方式也很不一般,但我能大体猜到她会如何行动。

但是现在我连她的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目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老实说,我很害怕。’

以前直白地向我表现出敌意的莲娜更容易对付。

而且暗影那边也存在着问题。

在邪神的影响下,怪兽们真的会乖乖地看着莲娜被处死吗?

即使能乖乖看着,我也无法想象莲娜被处决后,无人控制的暗影会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

“那个。”

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以免刺激到莲娜。

“我不会让你被处决的,但万一你死了会怎么样?暗影也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暗影是暗影,但你想知道怪兽潮会变成什么样对吧。”

她说得没错。

“也许邪神会再选一个新的使者。你不是从米拉女神那里听说了吗?”

“……”

“直到确定某一方获胜为止,神都可以继续选使者。”

果然。女神把莲娜和我一起叫过去的那次,我曾问过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能完成任务就死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连自己死后的事都要操心啊,你好温柔。不过别担心。如果不是被邪神的使者打败并杀死,我就还可以选择其他的存在。”

同时意味着,要是我被邪神的使者打败,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肩负世界命运的重担再次沉重起来。

‘当我们决定赶走莲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代替莲娜的准备。’

就在几个月前,我的目标还只是和列安德罗离婚,但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但既然接手了,那就只能承担了。

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员,我也无法摆脱怪兽潮。

我想过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会有利于阻止怪兽潮。

虽然也很想尽快把这个让我头痛的家伙从眼前赶走,但直接对莲娜说让她回去被处死,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个好选择。

即使莲娜有乖乖回去等死,暗影也没有惹出任何问题,但只要邪神选择新的使者,就还是回到原点了。

‘不,情况可能会更糟……’

因为要是这样,我就不知道我该打败的敌人是谁了。

在小说中,原本作为邪神的使者登场的人物也有可能像书里那样被选中,但现在剧情已经因为我的介入面目全非了,那就无法保证他的出现了。

反倒是现在,我至少知道敌人是谁。

在莲娜的注视下,我开口。

“我不希望你被处决。”

莲娜似乎对我的话感到高兴。

“谢谢你这么说,伊德尔。”

“可是皇后因你而死,皇帝也因为你受伤了,我也不能当没看见。”

“我能理解。其实我也打算远走高飞来着。”

“你要离开?”

“嗯。虽然我有阻止,但万一暗影又伤人了呢。我会尽可能去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这个想法还不错。”

这样就不会产生更多的牺牲者了。

“那个。但是……”

莲娜突然看了看我的眼色,犹豫着。

“怎么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无耻的请求,真的很对不起你。”

“说吧。”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什么?”

“其实我没有信心能一个人撑下去。直到现在,我的耳边还不断传来邪神煽动着我对这个世界的憎恶的声音。”

莲娜哀求着抓住我的手。

“所以我希望伊德尔能陪在我身边。那我就能加油撑下去了。我可以使唤怪兽,生活不会有太大不便的。”

“……我不理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执着。”

(校对润色注:错误的,之前也很执着,全篇她不执著你的时间比较少)

“很简单。我临死前才明白。即使没有女神的祝福,你才是唯一给予我真正关爱的人。”

莲娜想起的那个人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真正的伊德尔。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你不是很清楚吗?”

“没关系。即便如此,伊德尔以前对我很好的事实也不会消失。”

假设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莲娜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我不知怎的就明白了莲娜的心理。

现在,莲娜能够依靠的,只有幼年时期的幸福了吧。

因为灵魂共鸣时偷看了她的记忆,所以我才知道。

在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遗弃、充满不幸的莲娜的生活中,最幸福的色彩就是与伊德尔一起玩耍的回忆。

在这一世中,积累的幸福和得到女神的爱的信念也全部消失的现在,莲娜被束缚在过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我不能接受。’

已经太迟了。即使我是真正的伊德尔,现在也不会原谅越界的老朋友。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了莲娜的建议。

“好,我跟你去。”

莲娜一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真的吗?”

“没有办法啊。要是这能阻挡怪兽潮的话。”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我绝对不会有坏念头的,我会撑到最后的!”

莲娜涨红了脸,哽咽着。

“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决定跟你一起去的,所以你也不必太感谢我。”

因为我刚刚决定了。就这样和你一起离开,在不会波及其他人的地方,我要亲自……结束你。

既然我们都是神的使者,都肩负着互相争斗的命运,那么,这就是阻止怪兽潮的最佳方法。

尽管如此,莲娜还是抱着我道谢。

‘她也不是傻瓜,应该多少有猜到我的意图了吧。’

但她如此高兴,难道是因为努力无视了最坏的可能性吗?

还是说,其实她有别的想法,已经设下了给我的陷阱呢?

无论是哪一边,我都不能让莲娜独自前往遥远的地方。

因为要是莲娜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掀起怪兽潮,那我就得不到答案了。

‘只要花点时间,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的。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仍会有很多人死去。’

差不多一万多人吧。这是《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中因怪兽潮而死亡的人数。

在小说中,莲娜迅速击退了邪神的使者,封印了邪神,因此以历代怪兽潮中最少的伤亡而告终。

但也足足有一万人。一万人那。像我这样每天呼吸、吃饭、与珍贵的人一起生活的足有一万人那。

不再是读者的我,没办法当着那一万人的面说“通常会死数百万人,这种程度已经很少了”这种话。

‘反正莲娜已经沦落为邪神的使者,也只能由我亲手处理她了。’

与小说不同的是,我要在怪兽潮出现之前处理。

这就是我的目标。而且,必然要为此承担一些风险。

虽然我也会最大限度地做好准备。

“等等,要我跟你走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非常高兴的莲娜听了我的话后睁大了眼睛。

“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和神兽一起去。”

“很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

我瞟了一眼暗影所在的方向。

“我呢,很害怕能突破铜墙铁壁般的警卫,还杀死了皇后的暗影。所以在我确定我的安全之前,请给暗影使用这个。”

我说完之后,走到桌子前打开了抽屉。

过了一会儿,我把以前在大神殿中捆绑赫西索时用的小绳子拿了出来。

“那是什么?”

“用来捆绑的装置。”

“这种装置对暗影没用。会被暗影吸收的。”

“但是万一有效呢,试试看吧。我来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你来吧。”

莲娜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听从了我的指示。

我递过那根小绳子,告诉莲娜如何使用,她把它缠向暗影。

随后绳子变大了,把暗影缠了一圈,然后消失在了暗影黑色的身体里。

“你看吧。”

我没有回答莲娜的话,只是啧了一声。

但这是我有意的失败。

至此,使暗影无力化的条件之一就达成了。

莲娜催促我在别人发现别宫的异常之前离开,所以我赶紧收拾了行李。

另外,我也不希望有人接近暗影的领域。

最后,我拿起了笔,包里已经装好了衣服和基本的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些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

“泰伦斯……”

我催促着一动不动的手,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既然皇帝受了重伤,就不能把要代替皇帝照顾帝国的他拖下水了。

不,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想让他陷入危险。

现在的情况与被女神赋予使命还有神兽的处境截然不同。

“走吧,伊德尔。”

时间到了。正当莲娜向我伸出手,我正想牵住她的手的时候。

“伊德尔!”

窗外传来了迫切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跑向了阳台。

远处有泰伦斯的身影。

“妈的!”

泰伦斯被拦在了暗影的区域外面,为了打破黑色条状物的阻隔,他不停挥舞着剑。

嘭。他包裹着剑的力量与黑色条状物上展开的透明的防护膜相撞,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又是那个男人。”

这时,跟着我来到阳台的莲娜看着泰伦斯自言自语道。

“不要碰泰伦斯!”

我吓得一激灵,叫出了声。因为我突然想到莲娜对泰伦斯怀有敌意。

“不!我不想惹你不开心。”

莲娜使劲摇头。

“我不想被你讨厌。我只是在想,不如把他也带去吧。”

“什么?”

“你喜欢泰伦斯皇子吧?那么有皇子在身边,你不也会幸福吗?说实话,我不喜欢皇子,但是为了你的幸福,带他去也可以。”

“你在说什么啊……?”

“到了我们的快乐老家,你就和皇子结婚生子。组成幸福的家庭吧。我只要在一旁看着,就会很幸福了。”

“……”

就好像是给哭泣的孩子递上他喜欢的玩具一样,莲娜一脸纯真,说着要把泰伦斯带来给我。

‘果然是疯了啊。’

我简短地拒绝了莲娜的提议。

“别胡扯了。别想随意摆布泰伦斯的人生。和你一起离开的人,有我就足够了。”

“嗯。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那我们赶快离开吧。”

“不跟皇子道别也没关系吗?”

告别啊,我低头看了看。

“伊德尔,你再等一等!”

泰伦斯不停地挥剑,终于切开了黑色的条状物,他向我喊道。

他看到我身边的莲娜,更加流露出凶狠和焦虑的表情。

我从头到脚扫了他一遍,然后对莲娜说。

“……想留给他的话都我写在信里了,算了吧。”

凭直觉就能知道。

要是现在去和泰伦斯搭话,我就不能和莲娜一起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选择和泰伦斯在一起的路——不去管女神的使命,也不去管怪兽潮的爆发会害死多少人。

但这样选择就太自私了。

既然不知道莲娜对我的执着会导致事态朝着哪个方向发展,那么和我在一起就也有可能对泰伦斯造成很大的伤害。

莲娜微笑着向我招手。

“知道了。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们就走吧。但可能会有危险,你过来。”

在我随着莲娜的手势,离开阳台的瞬间,听到了陷入混乱的人们的声音。

“哦哦?!”

“那是什么?”

“朝这边过来了!”

黑褐色的飞龙的身体,穿过云层显露了出来。

虽然没有龙那么大,但是也有一座小屋那么大的飞龙降落在别宫外面。

从它能闯进暗影领地还能安全降落来看,显然是莲娜这边的。

它一边轰隆隆地低鸣一边把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要骑着那孩子飞出去。来,走吧。”

莲娜爬到飞龙头上,看着我催促道。

我抱着神兽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飞龙的头上。

“皇子殿下!您得躲开啊!”

“危险!”

虽然包括杰克在内的泰伦斯的手下挽留着主人,但泰伦斯并没有退缩。

相反,他气势大增,把黑色条状物弄断后,进入了别宫,同时,飞龙开始挥动翅膀。

“伊德尔!”

他直向我奔来,但飞龙已经飞了起来。

这时,缠绕在泰伦斯剑上的暗红色气息扩散到了他的全身。

泰伦斯助跑着,向空中跳跃。

这是他第一次到列奥克大使的住宅来祝贺我离婚时有向我展示过的技术。

就像他当时在墙外漂浮在空中,“飞”到我房间窗边的那时候一样,泰伦斯对飞龙头上的我伸出了手。

“抓住我的手!”

这是甜蜜的诱惑。

我瞬间产生了想牵着这只手和他一起回到地上的冲动。

但我还是拒绝了这一诱惑,紧紧闭着眼睛,抱住露西的胳膊渐渐用力。

“露西!”

尽管我什么都没说,露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意思。

“……知道了。”

露西用自己的力量推开了泰伦斯。

泰伦斯所拥有的皇族的力量并不能算得上真正的飞行能力。

泰伦斯只是能卓越地运用力量,在一段时间内滞空而已。

“伊德尔!不行!”

因此,当露西用力推开他的时候,很轻松就把他推离了飞龙。

为什么?

泰伦斯的脸上写满了对刚才我所做的决定的疑问。

可惜我什么话也不能说给他听了。

飞龙加快速度后,我们立刻离开了皇宫,泰伦斯的身影也渐渐变小。

对不起,泰伦斯。我把话咽了下去。

“真的很谢谢你,伊德尔。你陪我一起去,我很幸福。”

拉着我胳膊的莲娜似乎不知道我的心思,脸上明显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我没有回答,望着染红了整个世界的晚霞。

思考着以后要做的事情。

* * *

“快把马牵来。”

泰伦斯回到地面后一开口就是这个。

他的脑海里,只想着要去拯救眼睁睁错过的伊德尔。

按照一般的逻辑,马蹄怎么可能追得上的飞龙的双翼,但对于现在的泰伦斯来说,根本没有时间进行理性的思考了。

要从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的手里救回伊德尔。

“不,我要亲自过去。杰克,你去问目击者们,她们朝哪个方向飞了。我现在就……”

但在泰伦斯还没说完之前,一位皇帝的侍从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皇帝陛下恢复意识了!”

在大神殿中遭到不明袭击倒下的皇帝正在寻找儿子。

“皇帝陛下吗,我之后再……”

此外还有人来找泰伦斯。

“皇子殿下!现在卢奇亚诺公爵夫人正急着觐见皇帝陛下,怎么办?”

“之前怪兽入侵的传闻迅速传开,百姓们感到不安!贵族们也不停地问这是不是真的!”

“皇后陛下的尸体该怎么办?应该在什么时候举行葬礼?”

“大神殿那边传来口信,问您应该向大众公开真相到什么程度!”

“殿下!刚才稍作确认,别宫里的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现在边境传来消息,怪兽的动向很可疑。有人怀疑是不是怪兽潮的前兆……”

“殿下!有怪兽闯入皇宫,警卫队长问我们是不是该下达躲避命令!”

殿下,殿下,殿下。他们就像寻找鸟妈妈的雏鸟一样,异口同声地唤着泰伦斯。

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心里烦得不行。

“让开!”

泰伦斯生气地大喝一声,周围的人犹豫着退了下来。

直到现在,载着伊德尔的怪兽还在飞吧,正一点一点地远离他呢。

“我现在得走了。等我回来再听。”

人们本想开口,却被皇子气势汹汹的表情吓得闭上了嘴。

他一脸凶相,好像只要有人敢反对,就会命丧当场。

但就在那时。

“……殿下。”

有人挡住了皇子的去路。

“我斗胆向殿下谏言。”

是泰伦斯的助理兼侍从,杰克。

“殿下是皇子。”

“杰克,让开。”

“皇帝陛下因伤卧床。”

“你想死吗?”

“皇后陛下去世了。”

杰克被泰伦斯的威胁吓得脸色发白,手哆哆嗦嗦地颤抖个不停,但还是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该说的话。

“现在米哈伊尔皇子也不在皇宫,能为阿斯特洛特帝国和国民负责的只有皇子殿下您了。”

“……”

“殿下,恳请殿下。虽然知道现在殿下有多辛苦,但是请尽自己的职责,一定要带领我们。”

杰克跪在地上。

随后,注视着杰克的其他人也纷纷开始下跪。

“殿下,请带领我们。”

他们齐声地高喊。

泰伦斯沉默着,俯视着杰克。

他侍奉自己已经超过十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

“殿下!”

这时,又一个服侍泰伦斯很久的部下出现了。

“微臣惶恐!虽然我陪在伊德尔女士身边,但却没能保护好她。理应以死谢罪。”

在别人的搀扶下,从别宫出来的维内塔跑到泰伦斯面前,跪在了一旁。

“这个。”

她恭恭敬敬地递过一个信封。

“好像是伊德尔女士留给殿下的。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的。”

泰伦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封面上写着“致泰伦斯”的信封。

他快速浏览信件内容,视线停在了某句话上。

‘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当我做我该做的事的时候,泰伦斯也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办完事情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我爱你。’

“卑鄙。”

像叹息一样无力的话语从泰伦斯嘴里说了出来。

离开他的伊德尔太卑鄙了。

泰伦斯咬紧牙关,开了口。

“杰克,在皇家骑士团中选出十名有丰富怪兽战斗经验的人来追踪逃跑的飞龙。”

“是,是!”

“然后你转告皇帝陛下,我马上就过去。”

泰伦斯依次向给自己找事情的人下了命令。

“没有再感受到怪兽的动静了,所以不需要下达躲避命令。但在皇室正式公布消息之前,不要泄露任何消息。”

作为皇子,他现在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了。

“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卢奇亚诺公爵夫人劝回去,准备讨论从边境送来的报告,把玛格丽特等怪兽学者们叫来。然后立刻把米哈伊尔也叫过来!”

* * *

“……泰伦斯,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皇帝看到泰伦斯后,艰难地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就又在药劲下睡着了。

“没有生命危险。”

负责治疗皇帝的御医这样说。

“但可能之后的行动需要一些帮助了。”

“还能处理国政吗?”

“现在很难了。暂时只能躺在床上,精神也不会很好。”

泰伦斯皱着眉头,看着父亲脸色苍白地睡着。

心情很奇怪。对父亲的不幸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产生了奇妙的虚脱感。

这个国家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如今要是没有别人的帮助就不能正常行动了。

难道这就是背弃深爱的女人和刚出生的儿子,选择权位的人的下场吗?

泰伦斯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之中了。

既然皇帝没办法短时间振作起来下达命令,那泰伦斯就必须领导这个阿斯特洛特帝国了。

泰伦斯走出皇帝的寝殿,看着等候他的官员们说道。

“皇帝和皇后是因为大神殿的部分建筑倒塌而遭殃的。就这样发表吧。”

取而代之的是,要隐瞒之前怪兽入侵的真相。

“在怪兽潮即将到来之际,我们不能让百姓们对神殿的信任崩溃。”

何况,要是知道帝国中最受安全保护的皇帝和皇后被怪兽袭击的事情,谁不会产生巨大的恐惧感呢。

可能大家都预料到了由此会引发的社会混乱,没有人反对泰伦斯的意思。

“皇后陛下的葬礼将在离开首都的米哈伊尔归来后举行。”

两天后,皇后的葬礼在严肃的气氛中举行。

由于皇帝还卧病在床,再加上国内外糟糕的氛围,仪式比较简单。

泰伦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皇后棺材入土的过程。

“妈妈,妈妈……”

与抓着棺材呜咽的米哈伊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泰伦斯并没有产生特别的感情。

他没有对多年来试图暗杀自己的仇人死亡的喜悦,也没有对复仇的机会永远被夺走的愤怒。

只有极度的疲劳和对伊德尔的想念。

“殿下,您就休息一下吧。”

那天晚上,杰克看着泰伦斯在书桌前一直处理文件到深夜。

“从那天以后,您就再也没有睡过了。我很担心会伤到您的玉体。”

“够了。”

“可是……”

“就当我听进去了。你自己去休息吧。”

由于泰伦斯的固执,杰克这次也没能劝动他,离开了办公室。

独自一人的泰伦斯打开抽屉,拿出了已经读过数百遍的信。

‘当我做我该做的事的时候,泰伦斯也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办完事情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我爱你。’

虽然没有一一写明,但伊德尔写这封信时对他的期望很明确。

安心等着吧。直到自己回来为止。

伊德尔希望泰伦斯留在这里。

不仅是她,包括杰克在内的其他人也一心希望泰伦斯代替皇帝的角色留在皇宫。

“我知道的。”

这是作为皇子兼皇帝继承人应尽的义务。

但是心里怎么也没办法接受。

自从伊德尔离开后,泰伦斯不得不忍耐着,抑制自己想要立刻去找她冲动。

为什么一直工作不停,一夜未眠?很简单。

因为如果为了睡觉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的话,肯定会在不知不觉间跑出皇宫的吧。

别人似乎认为泰伦斯在为帝国献身,但他只是为了抑制这个冲动而机械地执行任务罢了。

“伊德尔……”

泰伦斯抚摸着伊德尔逐字写下来的话语。

于是想见到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几个小时前,皇室骑士团寄来了信件,有关追踪事宜。

内容是请求原谅他们跟丢了目标。

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奔跑在地上的马怎么能追赶得上在天上飞的怪兽呢?

即使泰伦斯不顾杰克的劝阻追了上去,也很难赶上飞龙。

目前有关的情报就只有人们目击到飞龙向西飞去。

但当飞龙离开首都,前往人烟稀少的地区时,就突然追不上了。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伊德尔了,泰伦斯感觉就像被扼住了咽喉。

‘是不是你弄错了?’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留在皇宫要发挥皇子的职责,伊德尔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他还是非常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伊德尔,回答我啊。”

忽然泰伦斯自言自语道。

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虽然很痛苦,但我辛苦忍耐真的是对你好吗?”

他把信放在桌子上,凝视着夜幕降临的窗外。

黑暗中浮现出伊德尔清晰的面孔。

不一会儿,她的脸就变成了皇帝的脸——那个没有选择所爱之人,而是选择了权位的人。

“……”

父亲无情的面庞让泰伦斯做出了某种决定。

第二天早上。

泰伦斯一听到皇帝恢复意识的消息,就立刻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爸爸。”

他低声呼唤着父亲,皇帝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儿子。

“……泰伦斯。”

“我有话要跟你说。”

皇帝阴沉的眼睛好像从儿子的脸上读到了什么,他没有马上回答。

“我打算今天离开。我要把伊德尔找回来。”

“什么?”

皇帝睁大了眼睛。

他也从泰伦斯那里得知了莲娜把伊德尔带走的消息。

“不行!我在大神殿里看到了那个女人。你知道她操纵的怪兽有多危险吗?”

“足以让守护别宫的皇室骑士团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对吧。我知道的,但我还是要去。”

“没有你,谁来负责这个国家呢?”

“有米哈伊尔。我已经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了。他一辈子都在为了成为皇帝而努力,剩下的事情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疯了吗?你现在牵制米哈伊尔都来不及了吧,还要把国政交给他?”

皇帝无力地举起颤抖的手,抓住了泰伦斯的袖口。

“醒醒,泰伦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再坚持一会儿,权位就归你了。你马上就可以得到这个帝国了,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自寻死路吗?”

“是的。”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能在父亲面前……”

想要发火的皇帝突然改变语调,提起了大神殿里发生的事情。

“莲娜,那个女人问我,卢西比乌子爵还在别宫里吗?”

这话泰伦斯第一次听说。

“皇后一看到那个女人就大发雷霆,说她毁了米哈伊尔。让骑士们把她抓回去关进牢里。”

“……”

“就在那一刻。皇后和想要抓住那个女人的骑士们被突然出现的黑色怪兽夺走了生命。我也差点被它害死。但是莲娜制止了怪兽。”

皇帝回想起过去,眼神中还清晰地留有当时的恐惧。

“她说自己只想和卢西比乌子爵谈谈,不想伤害别人。不像是谎言。”

“你想说什么?”

“她问起卢西比乌子爵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憎恶之情。所以她也许,不,她一定会平安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没必要跑去救她是吧。”

“是的。你就当作卢西比乌子爵和你缘分不到家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过去了,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爸爸来说,我妈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霎时,皇帝的脸扭曲了。

“……你为什么现在提这件事?”

“父亲为了权位,对母亲视而不见。我会做出不同于父亲的选择的。”

泰伦斯平静地接着说,丝毫没有指责他的神色。

“母亲始终没有放弃父亲总有一天会回到我们身边的希望。直到她因为健康恶化去世的那一刻为止。”

她本来也不是健康的体质。

再加上因怀孕期间被绑架,生下泰伦斯后几乎只能躺在床上。

皇帝偶尔会带着补药和有益健康的食品来见前恋人,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到她的身边。

皇帝闭上眼睛,咽了一口唾沫。

“是啊,是我的错。但现在不是一回事。不是单纯的权位问题,也还关系到你的生命。”

“对我来说,就是一回事。是不是要放弃心爱的女人的事。”

不管爸爸说什么,泰伦斯都毫不动摇。

“我不会让伊德尔变得像我母亲一样不幸。”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愣愣地望着儿子的脸。

但他突然清醒过来,大声喊道。

“我不允许!你要是耍性子,我不会帮你的。所有帮助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即使孤身一人,我也会去的。”

“泰伦斯,求你了!”

“祝您早日康复。父亲。”

泰伦斯转过身,远离了皇帝的床铺。

“等等,等一等。”

就在那个时候。喊了好几次儿子名字的皇帝突然改变了语调。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把这个拿走吧。”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什么东西。

泰伦斯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

皇帝手里拿着和之前泰伦斯送给伊德尔的他母亲怀表一模一样的怀表。

“和送给你母亲的礼物一对的。你之前不是说了嘛。说你有了想送出这表的对象。”

其实,泰伦斯决定把怀表送给伊德尔并不是一时冲动。

很久以前,他就决定把那块表送给伊德尔了,并且悄悄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皇帝。

虽然不想告诉别人,但把这表给母亲的父亲似乎还是应该知道的。

皇帝当时对泰伦斯的话没有作任何回答,现在却突然拿出了自己的那块怀表。

“我不知道我父亲也有一块一样的。”

“从一开始就订做了一对。因为我有罪,所以不忍心带在身上。”

“可是为什么突然……”

“这其实也是装置。喏,把时针快速转三圈。”

泰伦斯从皇帝手中接过怀表,然后转动了旋钮。

‘居然是装置。’

虽然有校准过几次时间,但不至于一下子转时针三圈,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在他将时针旋转三圈,再次回到原位时。

时针和分针突然自己移动,指向了一个方向。

皇帝解释道。

“这两块表被设计成可以指向彼此的方向。如果卢西比乌子爵离开时带着那块表,应该就会帮你找到她。”

由于这几天一直很忙,泰伦斯连伊德尔房间里丢失的随身物品都没有查看。

但是时针和分针的末端并没有朝着她停留过的别宫。

当天上午他才把怀表交给了伊德尔。

伊德尔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手表放在别的地方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她肯定就在两根针所指的地方。

泰伦斯紧紧地握住了怀表。

总算在重重迷雾中获得了一丝线索,所以他心里非常激动。

“谢谢您,爸爸。”

“……你妈妈很珍惜那块表。担心弄坏了,就把它放在了首饰盒里。”

皇帝谈论着过去,脸上写满了悔恨。

“所以被绑架的时候也找不到她。我本想着,什么时候偷偷去找她,让她大吃一惊的。结果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泰伦斯望着垂下脑袋的父亲。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把这个给我吗?明明刚才都还在反对呢。”

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天空的皇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不知道。我想我大概也疯了吧。作为皇帝应该劝阻你。作为父亲更应该劝阻你。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说不会放弃所爱之人的你……”

虽然后面没有继续下去,但泰伦斯凭直觉理解了父亲咽下去的话语。

给他这个怀表的既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也不是泰伦斯的父亲。

这只是一个爱过某个女人的男人——以为早就被野心吞噬而消失的多米尼克·维纳尔塔·阿斯特洛特的另一面。

“我希望你不要变得像我一样。”

泰伦斯抓住门把手。

“我不是父亲。”

即使泰伦斯成功地拯救了伊德尔,多米尼克以前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逝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但我保证,一定会和她一起平安回来的。”

所以,泰伦斯能对父亲说的只有这个。

多米尼克噗嗤地笑出了声。

“快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药劲消了,我回过神来,就要下令把你关起来了。”

“我这就走了。”

直到泰伦斯离开寝宫,皇帝只是疲惫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泰伦斯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皇后宫。

“……怎么回事。”

似乎在那里过夜的米哈伊尔以半废人的姿态迎接了泰伦斯。

由于无法忍受曾是恋人的女人将要被处决的事实,一度离开首都的他听到的并不是前恋人被处决的消息,而是母亲的噩耗。

而且还是是死于前恋人之手。这一残酷的真相足以让米哈伊尔失魂落魄。

但泰伦斯的处境也非常紧迫,所以很遗憾,他没有时间顾及米哈伊尔的情况了。

“我有什么资格……”

当泰伦斯要求米哈伊尔负责国政时,米哈伊尔显得有些犹豫。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去的。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交给卢奇亚诺公爵夫人吧。”

她是皇帝的妹妹,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第一顺位皇位继承人。

米哈伊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他。

“不,让我来吧。如果我不专心工作,就要精神崩溃了吧。”

泰伦斯点了点头,正要转过身去。

“如果你去救子爵,也会见到莲娜吧。”

米哈伊尔低声问道。

“所以?”

“我有一个请求。”

他生平第一次对同父异母的哥哥提出了“请求”。

“杀了莲娜。”

走出皇后宫后,泰伦斯对跟在他后面的杰克说。

“你对我抛下义务离开的决定感到失望吗?”

“怎么可能?我重新思考了一下,觉得你这样子才更像我所认识的殿下。”

他隐隐约约地抬起了嘴角,接着集中在怀表所指的方向上。

“果然是西边。”

“她们应该已经离开帝国了吧?”

“这种可能性很大。帝国里只剩下小型怪兽了。像飞龙这样的大型怪兽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对。”

“那么,会不会在帝国西部接壤的加比卡王国呢?比起帝国,那里的怪兽猖獗多了。”

“不是没可能,但我觉得不在那儿。”

伊德尔在信中写道‘将前往人烟稀少的遥远的地方’。

在阿斯特洛特帝国和加比卡王国,确实有没有百姓居住的地区,但纵观整片大陆,还有人类根本无法接近的广袤土地。

“魔兽之地。”

听了这句话,杰克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就算这样,你也要到那里去吗?那里不仅漫天怪兽,地上还流淌着魔物气息。”

“如果我是莲娜,如果我是她的话。”

可以操纵魔兽,又希望永远离开人类的视野的她。

“我就会进入魔兽之地。所以一定会把那儿当成目的地。”

“……这样啊。那将是一段非常艰难和漫长的旅程。因为根本没有通往那里的道路。”

“怎么去那里也是个问题。坐完火车再换马,也要将近一个月。”

该死,泰伦斯咯吱咯吱地咬紧牙关。

很想立刻前往伊德尔所在的地方。

但是瞬间移动的装置只能进行短距离移动,而且不能移动生物体……

“等一下。”

这时,泰伦斯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东西。

“能把生物体移动到远处的装置。”

他最近就听说过。

不光是他,全世界的人都因为这个喧闹了好一段时间呢。

泰伦斯回想起与那个装置的发明者——准确地说,是发明者的分身,相遇的城市。

那个地方正好位于首都以西。

“我说过还没有完成。可是……”

反正试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没损失。

* * *

几天后。

伊德尔和莲娜隔着餐桌相对而视。

“伊德尔,多吃点。”

莲娜笑嘻嘻地指着摆好的饭菜。

“我很努力做出来的,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嗯,谢谢你。”

露西轻轻地闻了闻我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眨了眨眼睛。

这是没有毒的信号。

我一边慢慢地吃着东西一边开口道。

“很好吃。”

“太好了!”

“虽然我之前也说过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做饭。”

“因为我前世做过保姆嘛。虽然怪兽带来的食材有限,但我以后会给你做出更好吃东西的!”

看着脸上泛起红晕的莲娜,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吃完那不知是吃到嘴里还是吃到鼻子里的不舒服的一餐后,我回到了安排给我的房间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的言行举止怎么越来越恶心了。”

被安排到这个房间后,我和露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有没有窃听装置,所以我现在才能稍微安心地说出心里话。

我们现在位于魔兽之地的一座古老的建筑内。

根据莲娜的介绍,这是很久以前居住在这里的魔族建造的,可能是因为设置了一段时间的保存魔法,设施比想象的还要好。

再加上简单的差事都是由怪兽来做,就像莲娜之前所说,生活上没有太大的不便。

‘虽然心里非常不舒服……’

我没事可做,就安静地躺在床上,露西悄悄地说。

“但也不是没有成果。”

露西说得没错。

“主人也看到了吧?”

“我当然看到了。”

莲娜呼唤时出现的暗影动作比以前慢了许多。

看来之前暗影吸收的捆绑的装置正在慢慢发挥作用。

我不是只在陪莲娜玩过家家,而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同时掌握了莲娜和暗影的移动路线,以及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

‘现在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就像来到这里后的无数次一样,我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了盖子。

这么做是为了收起散发的思绪。

就好像泰伦斯还在我身边一样。然而。

“嗯?这是怎么回事?”

怀表的时针和分针在随意地乱转。

“该不会是出故障了吧?”

不安袭上心头。

因为这是泰伦斯珍贵的遗物,所以我才想要不要留下,但还是因为贪心拿来了……

“可不能出故障啊!”

我惊慌失措地拍打着怀表,露西吓了一跳。

“你想把它彻底搞坏吗?”

“不是,一般这样会修好了……”

就在那个时候。随着“呜呜呜”的奇怪声音,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空中掉在了我身上。

可能是因为下面是床的关系,没有太大的磕碰,所幸也不怎么痛,但我的心脏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伊德尔?”

压在我身上的是泰伦斯。

“泰伦斯?”

真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是眨了眨眼睛。

“伊德尔!伊德尔!”

泰伦斯紧紧盯着我,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用力抱住了我。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真的是泰伦斯。虽然很难相信,但是现在拥抱着我的人肯定是泰伦斯。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激动。我看着他,用颤抖的声音开了口。

“嗯,你怎么会……”

我想问他,怎么会来这里,但被某人的大呼小叫掩盖了。

“成功了!”

“哗啦”一声,一只鹦鹉到了泰伦斯的头顶上。

“天哪。这是奇迹。这真的是可以实现的。”

我知道那只自言自语的鹦鹉是谁。

“……凯斯?”

那是被称为“怪才发明家”的魔法师凯斯的分身。

“啊!你好,卢西比乌子爵。好久不见了。不,好像也不是好久没见?”

鹦鹉非常兴奋,忙不迭地说着。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说什么东西成功了?”

“当然是皇子殿下的瞬间移动啊!半个折跃门创造的奇迹!”

“什么?你说什么?”

“殿下突然闯进来,什么计划都没有,就下令让我把他转移到魔兽之地时,我真的很惊慌。”

我茫然地听着凯斯说的话。

“无论我怎么解释,说折跃门不是按照这样的原理运作的,他都不听。一直说‘你一定能找到办法的!’假装鼓励,其实在进行非常可怕的压迫……”

“等等。”

我打断了他的话,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这怎么可能呢?折跃门不还没完成吗。而且这里也没有设置传送门。”

所谓“折跃门”,是用魔法传送门将有物理距离的两个地方连接起来的发明。

当然,出发地和目的地两边都必须设置传送门。

泰伦斯出发的地方有传送门并不奇怪。

虽然折跃门还没有普及,但是发明家凯斯的研究室里当然会有试验品。

但是,这里作为目的地可找不到传送门,当然,按照一般逻辑也不可能会在这里设置传送门。

“哦,那个啊。”

凯斯亲切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其实,即使目的地没有传送门,也可以移动的。只是失败的几率高得不得了。”

“诶?”

“简单地说,折跃门是一个可以创造出超越空间的捷径的装置。”

鹦鹉自豪地展开翅膀。

“在出发地和目的地两边都设置传送门的话就完美了。但其实只要知道目的地在哪,就能走捷径过来。只要能进入‘捷径’就好。”

大概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那怎么离开‘捷径’出去呢?”

“没错。问题是怎么出去。所以皇子殿下才会撕碎空间出去。”

“撕碎空间?”

“因为没办法从传送门里出去嘛,只好撕碎空间了。”

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为了这个,我改装了一下殿下的剑。可以影响折跃门产生的通道。顺便说一下,我们的移动坐标靠那个。”

凯斯的翅膀指向了掉在地上的怀表。

我刚才还拿着它,泰伦斯突然出现,把它弄掉了。

“殿下带着的怀表和子爵拿着的怀表有着魔法的联系。通过殿下的怀表,我们可以确定子爵在哪里。”

“那刚才表针乱转就是因为……?”

“嗯,就是瞬间移动造成的。”

“这样啊。总算有点理解了。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要问什么?”

“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呢?”

“当然会死啊。”

答案简单明了。

“虽然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理论上,只可能会死啊。”

“……那么,泰伦斯失败的概率有多少?”

“少说也有七成吧?”

“……”

我瞪大眼睛看着泰伦斯。

他从这里出现以后,就一直把我埋在自己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鲁莽的事情?”

我想把他推开,但他一动也不动。

因此,我才不得不和凯斯对话。

“泰伦斯?”

“……”

“那个,泰伦斯先生?你先暂时离我远一点。”

听到这句话,把脸埋在我脖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泰伦斯才终于开了口。

“不要。”

“诶?”

“我暂时不会听你的话。谁让当时伊德尔不牵住我的手的。”

难道是指我和莲娜离开皇宫时,叫神兽将飞向空中追过来的泰伦斯推开的事情吗?

其实,泰伦斯当时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我的样子至今还在清楚的留在我的脑海里。

“泰伦斯,那是……”

“我知道。对当时的你来说,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

在我耳边痒痒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所以我对自己很生气。”

他抬起头和我对视。

“如果我更强的话。如果我能一下子突破我们之间的壁垒,能够干掉那些怪兽和莲娜的话。”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但同时也充满了自责。

“你就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长满茧子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猛地抓住了那只手。

“这不是泰伦斯的错。”

比起具体的想法,话先说了出来。

“正如我信中所写,莲娜成了邪神的使者。我离开别馆是因为我的使命就是消灭莲娜,不是任何人的错……”

“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这个重任呢?”

泰伦斯断然打断了我的话。

泰伦斯总是认真倾听,从没有打断我的话过,所以我有点不知所措。

这意味着,他的想法非常坚定。绝对不会让步的。

“怪兽潮也好,世界的命运也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幸福啊。”

泰伦斯把他的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该死的。管他是神还是什么邪神的。想打架的话就让他们自己动手去打吧。为什么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呢?”

也许是因为泰伦斯那一点不像平时的刻薄和粗暴的言辞。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愤怒似乎被抑制住了。

“所以,伊德尔,你也不要认为这是你的义务。老实说,你也没从女神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泰伦斯用双手紧紧捧着我的两颊,用与刚才不同的温柔的话语告诉我。

“……但是……”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

“但如果我不做,世界就会灭亡的。又不是我想做才做的。”

奇怪的是,嗓子哽咽了。

我这才明白,泰伦斯的发言激起了我的情绪。

“米拉说邪神的目的是毁灭世界。”

我想起了之前和莲娜一起见女神的那天,莲娜离开后,女神对我说的话。

“说实话,死几个人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人类灭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自从这颗星球上有生命诞生以来,永远消失的物种又岂止一个两个?其中还有很多是人类弄灭绝的呢。”

女神用着温柔的声调说了可怕的话语。

“但是即使是这样,要想消灭所有的生命还是很困难的。而且要是没有值得一看的东西了,那还有什么乐趣能支撑我这永恒的生活呢?”

“消灭所有的生命?”

“在只剩下魔物气息的土地和大海中,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存活。如果是对魔物气息适应能力强的怪兽或魔族,可以生存个100年左右,但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对他们来说,在适当的魔物气息浓度下生活比较好。”

“他们明知道这些,还要追随邪神吗?”

“他们中有些不知道,有些知道。”

“那些家伙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

“世界上有很多存在认为一同消亡是一种救赎,那种存在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噢。”

但我不是那种存在。

比起消亡,好好过日子对我来说才是救赎。

我把和女神的对话告诉了泰伦斯,然后哽咽着说道。

“其实我也很害怕。尤其是,我不知道莲娜在想什么,所以更害怕了。我不想待在她身边。我想逃跑。即使莲娜是我最讨厌的人,我也不喜欢亲手杀人。”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结果开始胡言乱语了。

但正因为如此,这就是我没有掺杂任何谎言和体面的真心。

“但是能怎么办呢?如果我不做,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死的。”

这根本就不合理。

并不是因为泰伦斯的错才导致世界灭亡,但我却不由得地用咄咄逼人的口气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继续说着,又觉得这样不行,表现得太不成熟了。

“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但也只能做了啊。刚才泰伦斯说过我的幸福很重要,其实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什么使命或拯救世界,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如果世界灭亡,我的幸福也会消失的。”

然后因为泰伦斯毫不动摇地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有负担,我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所以不要阻止我——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幸福的话。”

泰伦斯凝视着我,然后小声道。

“好的。我不会阻止你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和你一起。”

“不行!这是我该做的事,你有你该做的事情。”

“我该做的是什么?”

“就是管理阿斯特洛特帝国……”

“伊德尔,就像你为了你的幸福而行动一样,我也会为了我的幸福而前进。除了和你一起获得幸福,还有什么能算是我的幸福呢?”

泰伦斯用食指擦了擦我的眼角,他的手指沾湿了。

我不知不觉间流下了眼泪。

“所以你不要想着独自承担这一切。”

“泰伦斯……”

“即使不是因为使命,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也有很多理由待在你身边。”

泰伦斯再次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暂时感受到了彼此的温暖。

很会看气氛的魔法师和神兽早已为我们让出地方了。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止住哭泣,镇定下来。

一直冷静地抚摸我后背的泰伦斯问我。

“伊德尔,你冷静下来了吗?”

“……嗯。”

理性回归,我又觉得丢脸了。

我又在泰伦斯面前哭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流了几滴眼泪,那么这次几乎是哭到抽搐。

再加上我哭的时候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泰伦斯的胸前湿漉漉的。

我脸上火辣辣的,离开他,努力平静地说。

“对不起。把衣服给我,我在浴室随便洗一下再还给你。”

“没关系。再过一会儿就干了。”

“又被你看到我不体面的样子了。”

听了我的话,他抓住了我的肩膀。

“一点也不难看。请你多给我展现你更多的面貌吧。软弱的样子更好。请你再多依靠我一点。”

他的目光真挚无比。

“恋人不就是这样吗?我是你的恋人。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不应该独自承担一切,而应该把一切都和我分担才是。”

这句话真让人心潮澎湃。但是。

“……但是……”

我嘟起了嘴。

“泰伦斯也不会向我展示软弱的一面啊。”

“你说我啊?”

“不公平。我从来没看过你哭过,只有你看过我哭了好几次。”

这时泰伦斯的嘴里发出了“噗”的一声。

“好笑吗?我是很认真的。”

“不,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看到泰伦斯哭泣的样子。所以你就在我身边吧。”

我抓住他的袖子向我这边拉过来。

“我在信中说,我做我该做的事,你做你该做的事情,这句话取消。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一起。”

他很乐意被我拉过来,再次抱住了我。

“当然。即使伊德尔想分开我们,我们也不会分开的。”

“这样很好。可是……”

我很抱歉把露西和凯斯继续留在厕所里,所以这种事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再做吧。

过了一会儿,露西把鹦鹉顶在头上,我们围坐在一起共享资讯。

“也就是说,其他人不能像泰伦斯那样利用折跃门过来这边。”

凯斯听了我的话连连点头。

“没错。这能成还是是因为你们有一对联系在一起的怀表。”

泰伦斯遗憾地啧了一声。

“折跃门只能一个人使用。所以其他有战斗力的人就没办法一起过来了。维内塔非常悲愤。”

顺带一提,凯斯不是真正的鹦鹉,而是由魔力构成的分身,因此可以与泰伦斯同行。

“现在轮到我了。”

我把他们提供的资讯都记在了脑袋里,然后开口道。

“莲娜成为了邪神的使者,获得了控制怪兽的能力。还有……”

我尽量详细地说明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邪神?这怎么可能……?而且子爵才是真正的圣女,卡西乌斯公爵千金是邪神的使者……?”

可能是因为只听说我被怪兽抓走的消息,凯斯知道真相后非常惊讶。

因为他不相信,我的和露西展示了神力,结果他更加惊讶了。

当然,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在听到神之类的存在要毁灭世界后不感到惊讶呢?

小鹦鹉的身体哆嗦个不停,我用温和的语调安慰他。

“没关系。我们一定会阻止怪兽潮的出现。凯斯你要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是不会有事的。只要能偶尔来帮个忙就……”

但是鹦鹉突然叫了起来。

“太扯了!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可以还窝在房间里?”

“诶?要是被莲娜发现就危险了。”

“冒险是值得的!啊~我还能亲临神的使者们对抗的这种历史性的现场,还真是让人心跳加速!”

鹦鹉露出迷醉的表情,眼睛闪闪发光。

“我对这座魔族建造的建筑也很感兴趣!而且在魔兽之地里,会有多么有趣的怪兽啊!”

“……啊,原来如此。”

“我真的很想亲自过来,真可惜。不对,应该还是有点可怕的吧?”

那个,只要你本人不嫌弃,想怎样都可以。

算了,我怎么可能理解怪才的精神世界。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况,正式向大家致意。

“总之,请多多指教。”

看着向我点头他们,不知怎的,心里变得踏实了。

虽然我之前一直和露西一起,但总是感到不安和焦虑。

但当泰伦斯出现,听到他说,不是为了使命,而是为了我们的幸福而战斗时,我的内心豁然开朗。

从我为了离婚离开卡西乌斯公爵府开始,我的目标就没变过。

为了幸福。那时也好,现在也罢,我都在为变得更幸福而前进。

‘对,这就是我。’

专注于“这是人类的危机,是神赐予的使命”并不像我的风格。

仔细一想,从米拉那里听到了关于邪神的消息,与作为圣女、有强烈义务感的阿尔西娅交流时,我暂时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泰伦斯提醒了这样的我。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

啪啪!我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坚定了意志。

‘我要拯救的不是世界,而是我珍贵的人们。’

这么一想,比想着要拯救世界的时候更加轻松了,也充满了力量。

我依次想起了我的珍贵的人们。

维内塔、劳拉、莎伦、戴安娜和她的家人、开顿先生、塔拉、罗兰德老头、艾萨克……

‘嗯?’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把最后的两个人排除在外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和我是合作关系,再加上最近见了几次面,所以并不是刻意想起他俩的。

总之!我将和在座的露西、凯斯和我最珍贵之人——泰伦斯一起行动,拯救我珍贵的人们。

当然我自己也包括在内。首先,我应该感到幸福,对吧?

“我们加油吧。”

我铆足劲说道。

从那天起,我们正式投入了打倒邪神的作战。

“凯斯你还记得给我的绳索装置吗?我在暗影身上上使用了那个装置。虽然暂时被他的身体吸收消失了……”

听了我接下来的说明,凯斯感到非常惊讶。

“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利用装置的效果和怪兽的能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法的啊?”

“就偶然想到……?”

其实只是照搬莲娜在小说中幸运发现的消除暗影的方法而已。

除此之外,凯斯还对我们现在手上的他的发明提出了许多建议。

虽然只是他的分身,但有他这个大装置发明家在身边,感觉就像得到了千军万马。

再加上因为他的分身和本体相连,我们才能间接地与外部进行沟通。

现在,世界已经因为比预测还早地出现了怪兽潮的前兆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看来这也不是仅凭莲娜的意志就能阻止的灾难。

“今天要不要去附近的东山玩?我们带着野树莓去吃吧。就像以前一样。”

不知莲娜是不是有察觉到什么,她还在继续和我过家家。

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对于安静等待时机的我来说,眼下只能配合莲娜的节奏。

“真是讨厌。”

和莲娜去那个不像郊游的郊游的那天,泰伦斯抱着走进房间的我吟诵道。

“明明我才是你的恋人才对,但只能在这里偷偷和你见面,感觉就像外遇对象一样。”

“没办法啊。怪兽会定期巡逻,如果你和凯斯出去,他们就会发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们了。”

“即便如此。”

让与喜欢窝在房间里生活的凯斯不同的他只待在这里,感觉良心有些刺痛。

“我希望你能安慰我。”

泰伦斯用低沉的声音这样说着,突然吻了我一下。

只是接触嘴唇后马上就离开了。

我惊慌地看着露西和凯斯,但他们正在交谈。

“真是的……”

我感到困惑和莫名的遗憾,睨了他一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泰伦斯只是装出一副调皮的微笑。

我决定要逗逗这个讨厌的男人,于是等着夜晚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窗外夜幕降临,泰伦斯像过去几天一样做好了就寝的准备,准备躺在小沙发上。

但是我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向了我床的方向。

“伊德尔?”

“今天就一起睡吧。沙发太小了。”

听到这句话的泰伦斯瞳孔巨震。

他提出各种理由想去沙发,但我硬是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过了一会儿,泰伦斯终于躺在了我旁边。

“这样看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以前在补充神力的时候,也有一次躺在一起,但那时候是在沙发上吧?”

是说第一次从他那里得到力量时的时候。

此后,虽然也转移过好几次神力,但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他总是在转移神力结束后依依不舍地贴在我身边,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这是酷刑。”

床不大,靠在我旁边的泰伦斯无力地嘟囔着。

半夜。我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观察其他人的动静。

团在桌子上的露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凑在它旁边的鹦鹉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凯斯说,他睡着的时候会在一定程度上切断分身与本体的联系。

没睡着的只有我和不时在我身边翻身的泰伦斯。

看着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相当痛苦(?)的泰伦斯,感到有些抱歉。

‘太超过了吗?’

但是我也有要辩解的话。

其实我把泰伦斯拉到床上并不是单纯为了气他。

“泰伦斯。”

我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打算现在坦白这段时间迟迟不肯说出的一个秘密。

“其实我在伊德尔的记忆里看到了泰伦斯。前世,你和她……原本就是恋人。”

泰伦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他并没有打断我。

他找到我埋在被窝里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好似在说,他就这么听着,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你和真正的伊德尔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流浪者森林。就像我们当时一样。”

多亏了他,我才可以比预想中更轻松地把这个不舒服的故事延续下去。

黑暗的房间里,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凯斯不会知道,但露西只是睡着了,它醒来后可能会听到我说的话,但这并不重要。

除了泰伦斯之外,对我来说最亲近的露西可以知道这些。

没过多久,我就讲完了。

我把在梦里看到的伊德尔和泰伦斯的回忆尽可能地讲给他听。

前世他是伊德尔的恋人,现在成了我的恋人。

“……”

像是反复咀嚼我的话一样,泰伦斯沉默了好久。

“首先,你不要以为我只是听过算数。”

他终于开了口。

“说实话,我是只是听你这么一说,但即使过去她和我是恋人,我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因为我很难想象。”

“嗯。我能理解。”

“那就好。但我还是尽最大努力接受了你的话。就算我和她前世真是恋人,可这对我的这一世又会有什么影响呢?”

我紧张得咽了咽唾沫,集中精力听他说话。

“答案就是,什么影响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

泰伦斯抬起手把我的头发拨到耳后。

“前世是前世,今生我爱的人是你。”

感觉心里暖乎乎的,我咬紧了牙关。

“可是泰伦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我把一直以来最害怕的怀疑用语言表达了出来。

“也许因为你还留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才会喜欢上我……”

泰伦斯第一次打断了我的话。

“不是这样的。的确,我对你一见钟情。”

可是,他平静地继续说着。

“我的人生并非一帆风顺,仅凭这样的好感是没法推倒心中筑起的高墙的。我爱的人一定是在这里的你。”

泰伦斯小心翼翼地把我拉到怀里。

“我爱至今在我身边,亲眼目睹和经历过的你。无论遇到什么考验都不会放弃,关心他人,大体上能算得上正直的你。”

泰伦斯·贝博·阿斯特洛特真的是一个有能让我落泪才华的男人。

还曾决心“一定要看到泰伦斯哭泣的样子”的我无可奈何地流下了泪水。

“我也,我也爱你。”

看着几滴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我低声对他说。

反正睡不着了,之后我们就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儿。

“蒂塔树啊。我进出流浪者森林就像进出自家后院一样,但我不知道那里有这种树。”

泰伦斯低声说着。

“泰伦斯也吃过蒂塔树的果实呢。”

“我吗?我不记得有摘树上的果子吃过。”

“那自然是没有。是我偷偷给你吃的。”

我呵呵笑着提醒了他。

“泰伦斯你忘了吗?我告诉你的药草茶配方里就有蒂塔树果干。”

那个对皇族力量诱发的头痛有效果的药草茶。

直到现在,他在和我分开的时候还经常喝的那个药草茶中都含有蒂塔树的果实。

泰伦斯“啊”了一声,一脸尴尬。

“这样啊。除了刚开始的一两次,都不是我亲手泡的了,所以我都忘了。”

以前是我泡的,现在是杰克根据我的配方帮他泡药草茶。

“早知道流浪者森林有,就直接过去摘了。还花大价钱买果干做什么。”

我嘟囔着。泰伦斯笑着说等回去后一起再去流浪者森林看看。

因为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极具纪念价值,所以我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泰伦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抱歉,请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的真名?”

“嗯,不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而是你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使用的名字。”

“你继续叫我伊德尔就好了。”

“我只是很好奇。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东西,哪怕再是再小的事,我都想知道。”

他垂着眼,露出犹豫的神色。

“其实,从我第一次听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开始,我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敢问。”

“有什么好不敢问的?”

“要是你想念故乡,想回去了怎么办?我怕我问了你,你就更想家了。”

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我大吃一惊。

“很卑鄙吧?明明是我和你说,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

“不卑鄙。我反而很高兴你现在能告诉我呢。”

看到他也和我一样为爱情而苦恼,犹豫不决,不知为什么感到安心了。

也就是说,我们彼此没有太大的不同。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根本就没想过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而离开你。从一开始,那里就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原来如此。”

泰伦斯听了我的话,轻轻地笑了。笑得很好看。

“那你能告诉我吗?你的名字。”

我面对面笑着开了口。

“我的真名是……”

然后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

长时间的沉默后,泰伦斯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

“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说。”

不,不是那样的。

不是不愿意,而是说不出来。

我想不起原来的名字了。

我努力静静地搜寻着记忆。

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啊?’

虽然作为“伊德尔”生活了将近3年,但却连名字都能忘了,也太奇怪了吧。

等等,冷静一下。只要冷静下来,就会慢慢想起来了,名字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别人都怎么叫我来着?

因为我是孤儿,所以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

不,即使这样,也有人叫过我的名字吧,就是……想不起来了。

‘肯定有人会叫我的呀,随便想起来一次就好,好好想一想啊!’

但我的记忆一片黑暗。

即使我不去想以前世界的熟人,哪怕要想回想以前世界的别的东西,结果也是一样。

我生活的住所、上学的学校、散步的街道、上班的公司,甚至是导致我死亡的交通事故都变得异常模糊。

似曾相识,但又似是而非的模糊的记忆。

只有一样东西在我的记忆中清晰地存在着。

那就是《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这本小说。

* * *

从那天起又过了两天。

我过着看似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但是,因为在泰伦斯问我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还是很难受。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奇怪呢?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回想过前世的记忆呢?

如果单纯地归结为“因为穿书以后忙着应付各种事情”,那也有很多疑点。

感觉好像是有人限制了我的思考,不让我意识到前世。

那么犯人就是让我穿书我的女神吗?

虽然很想立刻去质问米拉,但自从我上一次梦见祂后,祂就一次也没有回应过我的话。

解不开的疑问太多了。

但我身在敌营,不能止步不前。

“伊德尔,你还好吗?”

“我没事。复杂的问题以后再考虑吧。必须专注于眼下了。”

为了让担心我的泰伦斯安心,今天我和神兽一起走出了房间。

我口袋里装着卡西乌斯家的传家宝——那颗黑色的水晶球。

‘怎么就顺手把这个拿过来了……?’

几乎算是被莲娜绑架过来的那一天,我匆忙地收拾行李,连这颗水晶球都给带来了。

本来想调查后还给他们的,所以和装置放一块了,没想到就被顺便带来了。

擅自把别人家的传家宝拿来了,良心有点过意不去,但今天要试验一个东西。

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也许这颗水晶球本来就是这栋建筑里的东西呢。

卡西乌斯是魔族的后代,而这栋建筑是以前就是魔族的。

我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于是朝楼顶走去。

就在屋顶的尽头,有我要找的铜像。

我之前在这栋建筑物里参观时发现,那座铜像给我的感觉相当奇特。

但就在那个时候。

砰!随着一声巨响,通往屋顶的门突然关上了。

“伊德尔,你在这里做什么?”

莲娜站在门前。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因为莲娜脸上的微笑莫名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你知道吗?我昨天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猜猜是什么?”

莲娜慢慢地向我走来。

“有趣的事情?什么呀?”

也许莲娜发现到了藏起来的泰伦斯,但我还是假装镇定。

“唔嗯~”

莲娜站在铜像边上,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

“待会再告诉你。伊德尔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她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你是来参观这座铜像的吗?”

我和莲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敷衍地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上来透透气,看看风景,恰巧看到那座铜像罢了。”

“你不觉得它很特别吗?”

莲娜用手擦了擦铜像的表面。

“放在可以俯瞰全局的位置也好,雕刻地那么栩栩如生也好,而且这明显就是模仿魔族伟人制作的铜像。”

“……”

“不知道这铜像是谁啊。一般伟人的铜像都摆在楼下吧?”

我转移着视线,看着那比真人稍微大一点的铜像。

铜像的头上长着两个角,那是魔族的标志。

这是个身上披着铠甲,腰上别着剑,手执权杖的中年男子。

散发着统治者特有的庄严氛围的男子带着多少有些疲惫的表情愣愣地望着地面。

其中,最吸引我注意的是他的权杖。

权杖的头部好像是个爬行动物的爪子,四个趾头向内弯曲。就像抓向天空一样。

我的视线固定在权杖上,伸手抚摸着口袋里的黑色水晶球。

“伊德尔。”

突然,靠在屋顶栏杆上的莲娜一边叫我,一边指着下面。

“这铜像所看到的景色,我们也来看看吧。”

“……诶?”

我下意识地往下看去。

长时间闲置的庭园里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耐魔物气息的植物。

“每天都能看到的光景,有什么好看的……”

轰!

就在那一瞬间。

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建筑物的一侧墙面倒塌了。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露西就有稍微释放出力量轰击在建筑物的墙壁上,它当时是这么说的:

“相当坚固。毕竟魔族曾经把这里当作要塞。”

正如露西所说,这座外表灰扑扑的建筑,虽然建造得不算好看,但却非常结实。

但是,这样的建筑物的外墙现在却在一瞬间倒塌了。

“这是怎么了?!”

我试着挥开飘扬的尘土,努力分辨着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两个身影显现出来。

一个是伸长胳膊乱挥的暗影,另一个受到攻击的则是……

“泰伦斯!”

铿!铿!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泰伦斯用剑挡住暗影伸来的手臂。

“你在担心那个男人吗?”

“不要靠近我!”

这时,莲娜试图靠近我,我释放出了神力。

“呃!”

莲娜试图抓住我,手臂上立刻留下了烧伤般的伤痕。

“你待在那里别动。要是再靠近我一步,就不会平安无事了。”

随着我的威胁,莲娜停下了脚步。

不再信仰神的莲娜已经失去了她所拥有的巨大的神力。

再加上邪神分享给她力量,现在莲娜身上充满了魔物气息,所以她自然会受到我神力的伤害。

因为她不是怪兽或魔族,而是人类,所以仅靠神力不会杀死她,但是完全可以给她带来痛苦。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啊。”

莲娜刚才提到的“有趣的事情”就是指躲在这里的泰伦斯。

所以趁我不在的时候派暗影袭击他。

据露西说,皇族的力量来自女神,但随着漫长岁月的代代相传,这份力量已经改变了许多了。

也就是说,泰伦斯的力量对暗影的影响都不如我的神力能带来的影响。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把手伸向莲娜,以便随时释放神力。

我们多次确认过房间里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就连装置专家凯斯也声称房间里没有安装特别的装置。

“我是看到你才知道的。”

莲娜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个男人来了,你好像很高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瞎说。我怎么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显然,我在莲娜面前或背后,都努力表现得像平常一样。

作为证据,和我形影不离的露西也没能从我的态度中发现奇怪之处。

“我没有瞎说。”

但莲娜坚持自己的主张。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而且我总是看着你。即使你再怎么表现地和平时一样,在我眼里也有微妙的变化。不知从何时起,你的表情变得明朗了起来。”

我的手臂上直起鸡皮疙瘩。

因为如果根据莲娜一直以来表现出来对我的执着,似乎真的有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

“我很好奇。你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但即使问你,你也不会乖乖告诉我的吧?”

莲娜悲伤地继续,

“所以我只好叫我的部下来打听看看。”

“部下?”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

啪!莲娜打了个响指,她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一个像人类一样大小,长得像蜥蜴的怪兽。

“这怪兽叫卡梅里亚。现在它在为我工作。”

这怪兽我也很熟悉。

因为穿上后会变得透明的腰带就是用这个怪兽的皮做成的。

“这孩子可以隐身。而且还能贴在墙上。”

莲娜抚摸着卡梅里亚的背。

“多亏了它,昨晚从窗户进入了你的房间,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虽然会消耗很多体力,但我可以借此暂时和跟这些孩子们共享感觉。”

“昨晚……”

“对啊,我都听到了。你和那个男人的谈话。”

莲娜用平静的眼睛凝视着我。

“你真的不是伊德尔吗?”

瞬间,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看到这一情形,莲娜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莲娜知道我不是伊德尔的真相后会怎么做呢?

知道了前世唯一给予自己爱的人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的事实,她究竟会怎么做?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防御。

露西也像保护我一样挡在莲娜前面。

“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但莲娜的反应却出乎我的预料。

莲娜浑身发抖,把目光投向了楼下。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视线的尽头是与暗影交战的泰伦斯。

“本想为了你的幸福放任不管的,可是实在不行啊。一定要把他从你身边赶走!”

“你在说什么?”

我慌张地叫出声。

“泰伦斯和我不是伊德尔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给你造成这种错觉的。我都听到了。他给你洗脑,说就算你不是伊德尔,他也会爱你!”

这种荒谬的说法我是想也没有想过。

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中间过程,才会得出这种结论的?

“别胡说八道了!什么洗脑啊?”

“不然你为什么相信自己不是伊德尔啊?”

“我真的不是伊德尔。”

“那你是谁啊?”

“我……”

我也不知道,所以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莲娜得意洋洋地喊道。

“你就是伊德尔。如果你真的是别人,我不可能发现不了,你前世和今生一模一样。”

“什么?”

听了莲娜的话,我愣愣地问。

莲娜非常自信地坚称我就是真正的伊德尔,我被混乱笼罩了。

根据迄今为止无数次听到的莲娜无理的主张,这次也很有可能是她毫无根据的臆测。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莲娜是唯一一个记得上一世和这一世的人。

更何况,莲娜有那个,和我的“具象化原作”类似的能力,只要她想,就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第一世。

也许她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真正的伊德尔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如何,她们都曾是很要好的朋友。

这样的莲娜相信,我就是真正的伊德尔。

突然回想起以前看得到的记忆。

‘这样想来,我也曾经觉得伊德尔的性格和我很像。’

在因华莱士伯爵的冷遇和虐待而改变性格之前,伊德尔和我有相似之处。

‘或许,或许真的……’

但是,我并没有继续思考下去。

莲娜一边往下看,一边喊道。

“好,暗影!和他做个了断吧!”

地面上,泰伦斯正面临着危机。

应付暗影还算得心应手。由于暗影的动作比以前慢了很多,所以泰伦斯能够独自面对小说中最强的怪兽。

但问题是其他怪兽。

在附近听到骚乱而聚集的其他怪兽也加入其中,泰伦斯处于被动。

暗影的手臂惊险地擦过泰伦斯的肋下,血流如注。

“露西!拜托!你去帮帮泰伦斯!”

我也很想下去,但我要是过去了,莲娜也会跟着过去的。

那么,不仅是卡梅里亚,就连现在在天空中飞翔并注视着这边的飞龙也会加入到攻击泰伦斯的行列中。

所以,趁我把他们拖在这里的时候,露西必须独自前去。

“可我要是走了,主人……”

“我没事。我可以用神力阻止莲娜和怪兽接近。而且莲娜似乎不想伤害我。”

“……”

“求你,求求你了。露西。”

我再次恳求露西,它一脸坚定地浮在了空中。

“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随后,露西恢复了原来的形态,用闪电击中了瞄准泰伦斯的怪兽。

战况变成了暗影对泰伦斯,其他怪兽对露西。

“没有用的。这里是魔兽之地。到处都是怪兽。”

莲娜邪恶地笑着,用下巴指了指远处。

我回头看去,在建筑物周围的栅栏外,无数的怪兽蜂拥而至。

这样的数量,露西也阻止不了。

就在我眼前陷入黑暗的瞬间。

我没有陷入绝望,而是采取了奇妙的行动。

我手里拿着口袋里的黑色水晶球,朝铜像跑去。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无法逾越的危机,终于精神失常了吗?

‘只要把这水晶球塞进在那根权杖里,就会发生什么的’的想法支配了我的头脑。

也许我现在能采取的行动就只剩这个了,所以才跑了出去吧。

在我把黑色水晶球塞进爬行动物爪子中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开始还以为发生了地震。

因为地板晃得我连站都站不稳。

但没过多久,看到要塞周围的围墙,我就清楚了。

震动的原因不是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而是建筑物的变化。

没过多久,之前只是比成年男子略高的墙高得遮住了天空,正门紧紧关上。

咚!咚!咚!

想要闯入建筑物内的怪兽们撞向围墙和正门的沉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但只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能在天空中飞翔的怪兽想翻过围墙进来。

嘭!轰隆!

但是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它们接二连三地掉到了地上。

要塞外围的炮塔射出了光线,依次击落了怪兽们。

明明没有人操作,炮塔也在自行运转移动。

“伊德尔!你做了什么?”

莲娜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稀里糊涂地望着铜像拿着的权杖。

这才回想起来,我从卡西乌斯公爵那里借来那颗水晶球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卡西乌斯的第一任主人曾经留下这颗水晶球会守护家族的遗言。

‘意思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守护家族吗?’

也许第一代家主是考虑到自己的后代离开人类的土地回到这里的可能性,所以留下了这颗水晶球。

随便吧,反正对我来说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重点是不再有怪兽增援就行。

那么,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就只有这栋建筑物里面的怪兽了。

根据这段时间我在这里生活的估计,怪兽大约有四十只。

即使再多个几只,露西也能独自守住。

“原来如此啊?”

这时,面容憔悴的莲娜朝铜像跑了过来。

她想把水晶球从权杖上拿下来,于是我拦在了她前面。

“快让开。”

我摆出随时都能散发神力的姿势,莲娜踌躇不前,后退了几步。

“伊德尔,醒醒!我要把你从那个男人身边救出来!”

“又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说什么在替我着想,现在又想伤害泰伦斯。”

“这次不一样!你真的被洗脑了!”

“那是你的错觉。我没有被洗脑。”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相信你不是真正的伊德尔!”

“就是说啊。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我镇定自若地回答着莲娜的话,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刚才还在她身后的卡梅里亚现在不见踪影。

发现这点以后,我就散发出大量神力,向权杖包裹去。

“咔啊啊啊啊——!”

先是有痛苦的惨叫传来,接着看到变得焦黑的巨蜥身体。

看来卡梅里亚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悄悄地去接触水晶球啊。

“你动了点脑筋嘛,莲娜。”

她从一开始就想着和我说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实则通过卡梅里亚达到目的。

说实话,莲娜所说的确实让我很在意。

我到底是谁。莲娜所说的“我就是真正的伊德尔”又是否可信呢。

但遗憾的是,现在没时间给我考虑这个问题了。

“是啊,伊德尔。现在你尽管埋怨我好了。但以后你会理解的。”

很快,莲娜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俯视着下方,命令起那些怪兽。

“喂!打开正门!即使外面不能进来,也能从里面打开!”

这个判断很是正确。

要塞建造出来是为了保护自己人不受外部敌人侵害,而不是将自己人关在里面。

很大概率能从这里面开启正门。

但对莲娜来说悲剧的是,将正门挡在背后的露西不停地向接近的怪兽释放闪电。

仅靠露西附近的怪兽还不足以战胜它。

莲娜看到事情没有按照料想的发展,她轻咬着嘴唇看向我。

“……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道歉。

“都是为了你,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去看下面发生的事情。”

瞬间,莲娜对着还在和泰伦斯对峙的暗影大喊道。

“暗影!你不用再留手了!立刻除掉那家伙,还有神兽也一起除掉!”

我问莲娜。

“……你还一直对他留手了?”

“没错。我怕杀了他会对你造成太大的精神打击,所以尽可能想留他一命。既然事已至此,就没必要了。”

莲娜再次命令暗影。

“干掉他们!暗影!”

她深信自己部下能够取胜。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信满满的莲娜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你怎么了?都说了不用再留手了!”

在她的命令下,暗影与泰伦斯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不,准确地说,并不是没有变化。

暗影的动作越来越慢。

“好慢啊……它怎么了……?”

现在她好像也看到了。

“我才要觉得对不起你呢。”

我看着不明真相的莲娜,开了口。

“其实暗影并根本就没有留手。”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咔叽叽叽叽叽——!”

泰伦斯成功用剑砍下了暗影的左臂。

他抓住机会,向暗影身上左侧的伤口不停地挥着剑。

似乎不打算给暗影恢复左臂的时间。

“不可能!他刚才明明受伤了!”

莲娜看着完全不像受伤的泰伦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都多亏了某人的发明。’

我想起了现在安全地躲在某个地方看着事态发展的鹦鹉,微微一笑。

泰伦斯通过折跃门来到这里时,并不是只带了一把亮闪闪的剑。

想要救出我,他的前路十之八九漫长而又艰难。

“他都快把我的实验室给搬空了。虽然给了我很多钱就是了……”

他是带着满满的“行李”过来的,我甚至从胆小的凯斯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例如,泰伦斯披着的那件衣服,看似普通的衬衫和裤子,但实际上具有不亚于盔甲的耐久性的装置。

另外,他的行李中还有服用后一段时间内恢复能力急剧上升的药水。

‘被暗影袭击的时候,居然还抽空喝了那个?’

真是难能可贵。

也许是因为泰伦斯的充分准备,胜利的机会落在了他身上。

“咔叽叽叽叽叽——!”

虽然暗影用仅剩手臂的身体奋力奋战,但很快,他的右臂也被泰伦斯砍下了。

泰伦斯将暗影逼向墙壁,举起了剑准备最后一击。

“不行!”

在他用剑砍向暗影的那瞬间,莲娜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太离谱了。不可能。暗影多厉害啊,他再强,再强也只是个人类……”

在莲娜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被砍成两半的暗影身上开始冒出了一些东西。

一团绳子。很长很长的绳子。

超级长,长到从暗影身体里面涌出来,涌个不停。

“那……”

莲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才回想起了绳子。

“是那时候你给我的装置?”

我用沉默告诉莲娜,她没有记错。

那根绳索是凯斯的发明,曾经我用它绑起赫西索,当时在别宫的时候,是莲娜答应我用它绑住暗影的。

只是与赫西索那时候不同,我的目的不是束缚住它。

“暗影肯定把它吸收了,但它怎么会留在暗影身体里呢?”

我简洁地回答了莲娜的问题。

“就因为被它吸收了,所以才留在它身体里吧。”

“不,很奇怪!被暗影吸收的物质就会分解成养分!”

“那本来就是为了捕获怪兽而开发的。当然是用了不会被怪兽分解的特殊材料啊。”

“呃,那也不可能啊。这就是暗影变得奇怪的原因吧?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你自己想吧。我没有义务好心地给你详细解释。”

“……”

原理其实很简单。那根绳子的长度会根据捕获对象的身体而延长。

换句话说,就是会不断延长到将捕获对象确实束缚住为止。

暗影把绳子吸进去了。那么,进入暗影身体里的绳索会怎样呢?

由于与捕获对象的身体接触,绳索就不断延长。

想要延长,那就要从暗影身体里抢夺魔力当作动力。

虽然不能束缚住暗影,但可以制造不便。

要是自己体内的东西不断增大体积,必然会被影响活动。

‘如果暗影一开始破坏掉绳索,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但它只是按照平时的习惯吸收了,所以最终才变成这样。

“好,那么。”

我注视着莲娜。

其实,暗影还没有死,只是暂时陷入了无法行动的状态。

与“最强怪兽”的名号相称的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彻底终结暗影还需要我的神力,所以我必须下去。

哪怕是为了这个,我也要赶紧和莲娜一决胜负。

“……是谁?是谁唤醒了我。”

身后传来冰冷的感觉,同时伴随大量的魔物气息。

回头一看,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布满裂痕的铜像在移动。

“我再问一次。是谁?是谁唤醒了魔族之王——盖尔乌斯?”

不只是个单纯的铜像吗?

再加上皮肤上传来的可怕的魔物气息,我的脑袋里响起了警报。

‘很危险。如果他成了我们的敌人,就没有胜算了。’

泰伦斯为了对付暗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而露西也分身乏术了。

魔族原本就是侍奉邪神的种族。魔族之王很有可能成为我的敌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再是苦恼,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对策。

就在我精神恍惚,天空泛起金黄色的时候,魔族之王又开口了。

“真奇怪。一边带着卡西乌斯的信物却也带着米拉的气息,另一边似乎在侍奉我们的神,却似乎和带信物的人是敌对关系。”

他歪着头看了看我和莲娜。

“谁是卡西乌斯的后代?”

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推测。

‘难道你会站在卡西乌斯的后代那边吗?’

我顾不上深思,猛地举起手响亮地高喊。

“我就是卡西乌斯的继承人,伊德尔·卡西乌斯!”

人生难料。

曾经为了摆脱伊德尔这个名字后面的“卡西乌斯”这个姓氏而提出离婚诉讼的我,现在竟然以“卡西乌斯”自居。

但即便是为了安全逃出魔兽之地,这也是我必须要做的。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怪兽。

正门不知何时会被怪兽的身体撞碎,如果想平安回到帝国,我们必须获得额外的帮手。

‘没关系。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暗影应该是动不了了的。’

如果泰伦斯能根据完美地照我告诉他的去做,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与此相比,要先集中精力拉拢魔族之王。

最坏的情况是盖尔乌斯和我们敌对,用强大的力量攻击我们。

看了看下面,泰伦斯似乎一刻也没有休息,就和露西一起与剩下的怪兽展开了战斗。

我握紧冒着冷汗的双手。

说我们三个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也不为过。

“……蛤?!”

莲娜最先对我自称卡西乌斯的发言做出了反应。

莲娜惊讶地张大了嘴。

还蛮新奇的,因为最近都是莲娜让我惊讶,这次居然轮到她惊讶。

“哦~你就是卡西乌斯的继承人?”

自称盖尔乌斯的魔族之王缓慢地打量着我,自言自语道。

“伊德尔·卡西乌斯。原来如此啊,看来卡西乌斯的后代都背负着那家伙的名字啊。”

那家伙?背负了他的名字?

好像是说有个人叫“卡西乌斯”吧。

那么,“卡西乌斯”是用祖先的名字来当做姓氏咯?

‘也许这个人和那个‘卡西乌斯’很亲近。’

盖尔乌斯和卡西乌斯。不觉得很接近吗?

无论如何,我必须被承认为卡西乌斯的继承人,所以我抬起头再次肯定了盖尔乌斯的问题。

“是的,我就是卡西乌斯的继承人。”

也许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盖尔乌斯并没有感到奇怪。

“那好,你有办法证明吗?”

“盖尔乌斯的权杖上的这颗水晶球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只有继承人会带着家族的传家宝。”

莲娜站在稍远的地方“呵”地呼出一口气。

我信口开河自称卡西乌斯的样子似乎相当荒谬。

‘我是卡西乌斯,我是卡西乌斯。’

我在心里自我催眠,拼命复述着我对盖尔乌斯说的话。

“其实,我被那里的女人绑架了,在危机时刻,我看到了盖尔乌斯的铜像,我就好像命中注定般地意识到,要是把传家宝塞进权杖里,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谎话连篇。

“别说谎了!”

一直没开口的莲娜插了进来。

“你那么讨厌卡西乌斯,却为了离开我谎称自己是卡西乌斯?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在盖尔乌斯旁边窃窃私语。

“她胡说的。我为什么会讨厌我的家族,卡西乌斯呢?我非常热爱卡西乌斯家族。”

盖尔乌斯摸着下巴问莲娜:

“这样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正和我的朋友说话呢。”

莲娜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把目光从我转向了盖尔乌斯。

“我不知道你是魔族之王还是什么的,但如果你侍奉邪神,你就应该和我合作。”

面对莲娜的高压态度,盖尔乌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判断。”

“你是魔族,却要违背邪神的使者?”

“难道你们每个人类都盲目地信奉着米拉女神吗?”

“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吧,魔族和在你的命令下战斗的魔兽都有自己的意志。他们都有自己判断和思考。”

盖尔乌斯用食指敲击着太阳穴,说道。

“喂,我们神的使者啊。他们之所以服从你,是因为他们自己决定要那样做,而不是因为他们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傀儡。我也一样。”

“……”

“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也是,自古以来,神都没有选择合适的使者。也搞不清楚他们是有自己的标准还是怎样。”

盖尔乌斯看着似乎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莲娜,轻轻地叹了口气。

的确,在过去的几天里,在我看来,莲娜对自己的手下——怪兽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作为证据,暗影的右臂的移动异常缓慢,但莲娜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却能很敏锐地发现我的变化。’

如果莲娜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暗影身上,那么今天泰伦斯很有可能不会获胜了。

结果,她和以前没有太大的不同。

莲娜以前也把自己洗脑的大多数人当作工具对待。

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打破了沉默。

“总之,你愿意帮助我对抗伊德尔吗?”

听到这个问题,盖尔乌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大约一千年前,我们魔族在侍奉神的过程中被人类打败,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到那种程度已经够了吧。”

然后他用权杖用力击打石头地面。

“我要把我的生命和力量用在我和我儿子卡西乌斯的子孙身上。”

这下终于解开了盖尔乌斯和卡西乌斯家族的关系。

‘竟是继承了魔族之王的血脉啊。’

但莲娜所拥有的女神的祝福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莲娜似乎有些苦恼。

似乎是在猜测盖尔乌斯的力量,她眯起了眼睛,接着又开口了。

“无论如何,你都没有理由爱上我。不过我才是真正的卡西乌斯。”

“诶,你吗?”

“对,我是莲娜·卡西乌斯。而你身边的人不是卡西乌斯。”

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不是的。我才是卡西乌斯。”

仔细一想,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曾经是卡西乌斯,现在不再是卡西乌斯的两人争相自称卡西乌斯。

“盖尔乌斯先生,是谁带来了传家宝?用水晶球唤醒你的人是我。”

当我说出我才是卡西乌斯的理由时,莲娜也不甘示弱地冲了过来。

“我还能背卡西乌斯的家谱。我小时候学过。第一任主家的名字是朗吉努斯,然后是马库斯,然后是尤尼乌斯,还有布鲁……”

我替因为回忆往事因而语速放慢的莲娜报着卡西乌斯的家谱。

“布鲁图斯、昆图斯、塞尔比利乌斯、凯菲奥、朱利乌斯、安东尼奥、莱菲杜斯……”

然后,莲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真是可惜,你小时候背过家谱,而我这边通过小说欣赏你背家谱的场面。

只要使用“具象化原作”,我随时都能想起你用清脆嗓音吟咏家谱的台词。

“来来来,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

那时,盖尔乌斯制止了我们。

“两位都自称是卡西乌斯的后代。但有一点很奇怪。”

魔族的国王调皮地咧嘴笑了。

“在你们两个人身上我都感觉不到魔族的气息?无论血脉被冲淡了多少,也不至于才过不到一千年就完全感觉不到吧。”

我和莲娜同时无言以对。

没想到盖尔乌斯会有这种能力。

‘要是有这种能力,一开始干嘛不说啊?’

我瞪了一眼差不多有两个我这么高的魔族。

十有八九是觉得我们觉得很有趣,所以故意保持沉默吧。

也许因为他是卡西乌斯家族的祖先,所以性格也很恶劣。

“还有啊,其实这些都是我沉眠之后发生的事了,就算告诉我家谱我也不太清楚啊。但有一个好办法。”

“好方法?”

对我的提问,盖尔乌斯一脸轻松地回答。

“我将亲自询问后代。要是把感官调到最敏锐的程度,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力量的。”

“他们离得很远,你能感觉到吗?就算能感觉到,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去问一下家族的代表。等一下。”

话音刚落,盖尔乌斯的身体就笼罩在黑雾中,随即消失了。

该不会是瞬间移动魔法吧……?

‘不用折跃门就能一下移动这么远?’

不,这已经违反我所知道的魔法常识了。

但对面可是魔族之王啊。

原本魔法就是专属于魔族和怪兽的,考虑到经过人类学习,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那么魔族,而且是魔族之王使用的魔法比人类的魔法更加优越也就不足为奇了。

‘重点是他要问的卡西乌斯的后代,唉。’

卡西乌斯的首领可是卡西乌斯公爵。

一想到他,我就没来由地担心起来。

他该不会还站在莲娜那边吧?

虽然他对我感到很抱歉,但似乎还没有完全放下对莲娜的感情。

万一被感情影响,向盖尔乌斯表明莲娜是自己的女儿,那就糟糕了。

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盖尔乌斯真的知道家族的代表是卡西乌斯公爵吗?他连家谱上的人都不知道,那怎么知道谁是代表?’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或许我连最基本前提都搞错了。

盖尔乌斯所说的“代表”并不是指家族的首领,也有可能是指他本人可以作为代表询问的后代。

那代表会是谁呢?于是,我假设自己是盖尔乌斯会怎么做。

‘唔,难道是找最年长的吗?’

虽然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但不知为何,觉得“最年长的”就是最智慧、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存在。

‘等等,卡西乌斯家族中最年长的……’

就在那时,盖尔乌斯出现了。

“抱歉。比预期的晚了一点。”

他一边道歉一边继续往下说。

“我出现在代表面前,他突然叫我魔鬼,吵着叫我走开,还昏了过去,多少让我吃了些苦头。”

果然是你,罗兰德老头!

盖尔乌斯见的是罗兰德·卡西乌斯,我确信的理由也很简单。

‘我实在无法想象艾德蒙·卡西乌斯公爵会因为魔族的出现而大惊小怪甚至昏过去。’

——即使魔族给人一种凶恶的印象,差不多两个人那么高,头上还长着雄伟的角。

相反,如果是罗兰德的丑态,我可以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勾勒出来。

‘对,就那样昏过去了……’

我突然忧心忡忡地问盖尔乌斯。

“那个人回答了之后才晕过去的吗?”

当然,我担心的不是罗兰德的健康,而是他是否正确地回答了盖尔乌斯。

其实,盖尔乌斯见的人是罗兰德,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因为他讨厌莲娜,喜欢我,所以对罗兰德来说,回答对我有利的概率很高。

但要是罗兰德因为昏倒没有回答,那我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吗?

盖尔乌斯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的。我打了他几巴掌,然后他就醒过来了。”

……虽然对我来说是好事,但是为了叫醒昏倒的人就打他巴掌,真是个可怕的家族。

“然后我就告诉他你们的名字和长相,问他谁是卡西乌斯的成员。”

“那,然后呢?”

我心跳加速,在心里恳切地祈祷。

求你了,老头。别不识相地说出我们两人都不是卡西乌斯。

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诚实的个性啊!

“那个人半梦半醒,但回答得很清楚。他说啊。”

盖尔乌斯看着我。

“我听他说伊德尔·卡西乌斯是他的儿媳妇。我这下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卡西乌斯魔族的气息。”

我默默地暗自叫好。

可恶,我信你了!罗兰德老头!

要是平时,我会因为罗兰德仍然没有放弃将我和艾萨克牵线搭桥的野心而不开心,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

看在这个份上,我觉得可以把他加入“我珍贵的人的目录”中一个星期。

“等一下!”

这时,莲娜急切地喊道。

“那我呢?爷爷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就像是黏在卡西乌斯身上的蚂蟥,连你的名字都不想听。”

“罗兰德,这……!你也去问问别人吧!要是我爸爸或哥哥们,会有不同的回答!”

“有必要吗?那个带来传家宝的人,已经被我的后代认证为卡西乌斯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莲娜咬牙切齿,但她没有说什么。

就在在那个时候。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莲娜锁上的通往屋顶的门变形了。

“伊德尔!你还好吗?”

“主人!我们来了!”

把露西放在肩膀上的泰伦斯踢开铁门登场了。

“对不起。露西要对付的怪兽一下子都扑向了我,我现在才处理好……”

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迟到原因的泰伦斯的脸因紧张变得僵硬起来。

可能是感觉到盖尔乌斯的气息了,他举起剑狠狠地警告。

“你是谁?立刻远离伊德尔。”

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所以拦住了他们。

“泰伦斯!等一下!这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听到这句话,泰伦斯瞪大了眼睛,就在我感觉敌对感稍微被缓和的刹那,露西又大声喊道。

“不要被骗了,主人!我看得出来!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的魔物气息与力量完整时的暗影几乎是同等的!他是邪神的仆人!”

“不!其实,这位是是魔族之王盖尔乌斯……”

“什么?魔族之王!那当然就是敌人了!我们会救你的,别担心!”

“不,不是那样的!”

毕竟对于露西来说,它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她很难相信魔族之王盖尔乌斯会站在我这边。

但对我来说,真的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我想拼命解释,但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盖尔乌斯问道。

“那你们是谁?你和伊德尔·卡西乌斯又是什么关系?”

“……伊德尔·卡西乌斯?”

泰伦斯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不快,皱起了眉头。

‘呃啊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伊德尔怎么……”

泰伦斯想质问,为什么是卡西乌斯,但他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站在盖尔乌斯后面的我用尽了所有的手势,动作,眼神,嘴巴形状,恳求他和我串好口供。

关于卡西乌斯家的事必须瞒着盖尔乌斯,所以没有办法。

‘我!暂时是卡西乌斯!因为他是卡西乌斯的老祖宗!现在站在我这边!拜托你了!’

但我也感觉到我的信号很难懂,所以渐升绝望。

“主人,你生病了吗?”

而且,露西已经把我当成了病人,然后把矛头指向了盖尔乌斯。

“这家伙!诅咒主人了吗?说主人是卡西乌斯家族什么的……”

但是突然泰伦斯捂住了露西的嘴。

“失礼了,盖尔乌斯先生。”

他向盖尔乌斯行礼,脸上带着社交的微笑,不知何时摆好了姿势。

“我是泰伦斯,伊德尔·卡西乌斯女士的仆从。虽然能力有限,但负责护卫。”

那一瞬间,我的眼里出现了一种幻觉,仿佛泰伦斯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光环。

“我不认识您,对刚才无礼的行为表示歉意。另外,我替这个孩子的无礼向您道歉。”

他温柔地顺着被在自己怀里挣扎的露西的毛。

“这孩子是伊德尔女士的会说话的宠物,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您不用太在意。”

泰伦斯我果然没有信错你!

怎么能一下子就掌握了情况,和我串好口供呢。

不愧是我所爱的男人。

听了泰伦斯的话,盖尔乌斯哈哈大笑起来。

“居然把米拉的神兽当成小猫。我有一个很有趣的后代啊。”

魔族的国王张开双臂看着我。

“后代,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盖尔乌斯,愿意成为你的力量,虽然我的力量也没剩多少了。”

我咽下口水开了口。

“大概有两个。一个是把我们送到没有怪兽的安全的地方。”

盖尔乌斯点头示意。

“另一个是,您现在在这里帮助我战胜那个邪神的使者。”

当我说出第二个愿望的时候,莲娜在我说话的同时,抬头望着天空大声喊叫。

“神啊!给我留下一年,我把我其余剩下的寿命都给你!请赐予我力量!”

随后,大量的魔物气息像暴风一样席卷了莲娜的身体。

天哪。刚才是用自己的寿命跟邪神做了交易吗?

虽然很震惊,但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

今天肯定不是莲娜第一次和邪神做交易了。

‘怪不得驾驭那么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什么副作用。’

米拉女神的祝福如果过度使用,就会变成不幸。

邪神的力量也一样。要说与祝福有不同之处,那就是会夺走寿命,而不是幸福。

因为看不到寿命的流逝,所以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副作用。

“你们起来守护我!”

莲娜大喊着,被打倒的卡梅里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咿——!”

另外,在天空中只注视这边的飞龙瞪着眼睛扑了过来。

虽然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情,但盖尔乌斯的反应也非常迅速。

他瞬间从腰间拔出剑砍向卡梅里亚,然后又拿起另一只手的权杖瞄准了飞龙。

飞龙刚一喷火,权杖上的黑色水晶球就冒出黑雾,连同火焰一起吞没了飞龙的身体。

他不仅打倒了两个怪兽,还继续瞄准了莲娜。

但是,黑雾却被围绕莲娜的魔物气息给冲散了。

泰伦斯试图用剑攻击莲娜,但还是被气息旋涡挡住了。

“我来试试!”

我施展神力中和了魔物气息。

于是,漩涡确实比刚才小了,但还不够。

我把全身的神力都释放了出来,向莲娜喊道。

“你这个傻瓜!适可而止吧!”

“不要!在你听我的话,远离那个男人之前,我不会收手的!”

因为我们谁也没有退缩,两股力量相互碰撞着。

“伊德尔!为什么你不理解我的心意呢?”

“明明是你总说喜欢我,却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心意才对!”

但就在某一瞬间,在我们力量交汇的地方出现了光明和黑暗混杂在一起的球体。

‘诶?’

球体霎时间变大,吞噬了我和莲娜。

“伊德尔!”

泰伦斯呼唤我的声音隐约传来,可我的意识却被别的东西填满了。

那是莲娜的记忆。莲娜作为卡西乌斯公爵千金度过的幸福日子飞快地掠过我的脑海。

我之前经历过这种现象,所以很清楚。

灵魂共鸣。在我第一次揭露莲娜是重生者,并将她定为我的敌人的那一天,我就窥见了莲娜的记忆。

“你和她都是受到女神祝福的人。前世今生都有密切的联系,也许灵魂会在瞬间产生共鸣。”

露西解释说,这种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

‘怎么偏偏就是今天!’

的确,我们两人都受到神的选择,就和那时候一样,甚至在刚才还直接接触了彼此的力量。

我冷静地想,即使产生共鸣也不奇怪,那我就等着这个现象快点结束好了。因为我必须比莲娜先清醒过来。

但是突然感到有些奇怪。

‘这不是莲娜的第二世人生吗?’

如果我现在看到的是成为卡西乌斯公爵千金的莲娜,那分明就是第二世的事情啊,但却产生了奇妙的不和谐感。

当我看到列安德罗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莲娜面前时,我瞬间明白了那种不和谐感的由来。

“我来介绍一下,莲娜。这是我最近交往的华莱士伯爵千金。”

站在列安德罗旁边的女人不是我所认识的伊德尔,而是第一次见到的人物。

这是什么?

我实在无法相信现在在我眼前的莲娜的记忆。

要说列安德罗向莲娜介绍的“华莱士伯爵千金”,那当然就是伊德尔了。

实际上,在莲娜的第二世中,我作为华莱士伯爵千金,就是通过列安德罗认识莲娜的。

那么这段记忆和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哦,但是。”

这时,记忆中的莲娜看着正在对面吃饭的“华莱士伯爵千金”。

“华莱士伯爵千金好像是个非常不拘洒脱的人。我哥哥有点固执,真担心小姐你会不会觉得他无聊。”

这时,用小刀切肉的女人满是雀斑的脸颊变得像红萝卜一样。

刚才莲娜只是假装取笑大哥,实则委婉地指出了女人不成熟的用餐礼仪。

坦白地说,在我看来,她似乎对贵族的饮食礼仪并不熟悉。

“抱歉,抱歉啊。我会继续学习的。”

面对女人的道歉,莲娜好像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答道。

“诶?怎么了?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好像什么都不够好。”

“华莱士伯爵千金是个很好的人。您说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加莎·华莱士。”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阿加莎。如果你嫁给列安德罗,就是我的嫂子了,但我想亲切地叫你阿加莎,可以吧?”

莲娜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地叫别人名字,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此后,列安德罗努力转换话题,但气氛仍未平息,尴尬的时间持续着。

“你没必要这么刻薄吧。”

阿加莎回去后,在列安德罗面前,莲娜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之色。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看好这门婚事。”

“是你说你想拥有华莱士家族的废弃矿山的。”

“我是想让哥哥买矿山给我,谁知道你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

“那怎么办?这是避免周围人怀疑并得到废弃矿山的最佳方法。”

“你说纯粹是为了我?不要说谎。我还不了解哥哥你吗?那天提出要和第一次见面的女人结婚,明显就不像哥哥。一点都不谨慎。”

“……”

“你就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所以才提出了结婚的建议。”

“……很难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但我确实被她吸引了。”

“真神奇。你看上那个叫阿加莎的女人了吗?她不怎么漂亮,性格也很怯懦。”

“不是阿加莎小姐。”

“什么?”

“我第一次去华莱士伯爵府的时候,我遇到的女人不是阿加莎小姐。”

“那今天阿加莎为什么来我们家?那个吸引了哥哥的女人呢?”

“失踪了。”

列安德罗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听说我去拜访后没几天,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原因。”

“那么阿加莎是她的妹妹咯?”

“准确地说,是堂妹。她是华莱士伯爵的侄女,不久前才被伯爵收养。”

“哇。就因为不想破坏与我们家族的婚事,所以女儿才失踪没多久就领养了侄女?真是个了不起的家族。”

“别阴阳怪气了。”

“那个女人都不见了,哥哥还想着要和那种贪婪的家族结下姻缘吗?”

“我别无选择。这是家族之间的婚事。不能轻易退了。而且我本来的目的就是帮你把废弃矿山弄到手。”

“……嗯,我知道了。随哥哥的便。”

“见了几次面以后,我发现阿加莎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肯定会成为卡西乌斯的好女主人的。”

让我陷入更大混乱的两人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伊德尔不见了?’

为什么?是因为无法忍受华莱士一家的虐待才逃跑的吗?

眼前浮现的理由只有这个,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与此同时,莲娜的记忆还在继续。

列安德罗和阿加莎结婚后,便一起去了卡西乌斯领地。

之后的记忆是在阿加莎和莲娜的关系变得亲近之后,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阿加莎甚至和我一样,每个月去卡西乌斯的联排别墅参加一次家庭聚会,但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在卡西乌斯受到冷落。

虽然和我那时候一样,卡西乌斯一家还是围绕着莲娜,但卡西乌斯一家和阿加莎也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啊,原来如此。’

我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卡西乌斯一家疏远我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莲娜,因为她担心家人的爱会被我夺走。

但阿加莎不是我,所以莲娜也没有特别警戒阿加莎。

作为哥哥的妻子,虽然对她适当地亲切,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过多关心。

‘不知为何,就像小说里一样。’

这就是我在《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中想象的卡西乌斯家族的景象。

还真是奇怪。与小说不同,阿加莎取代了伊德尔,但从整体上看,氛围反而更像是小说里那般……

霎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小说中从未明确提到过“伊德尔”这个名字。

作为配角登场的她总是被称为“华莱士伯爵千金”、“列安德罗的妻子”、“莲娜的嫂子”。

就连常见的外貌描写也完全没有过。

‘只是我觉得那就是伊德尔而已。’

当然,我穿越在华莱士伯爵千金身上,又是在列安德罗求婚之后,我也只能认为伊德尔就是小说中的莲娜的嫂子。

这段时间一直坚信之物刚刚就这么被否定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如果这个推测正确,那么我一直认为是伊德尔的出场人物从一开始就是阿加莎才对。

成为列安德罗的妻子并不是伊德尔的命运。

头好痛。要不是在莲娜的记忆里,我早就倒下了。

‘那这是小说的内容咯?’

如果我没有被穿书,那么这就会变成小说里的莲娜的第二世人生?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论,但还是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没有发生的第二世人生会以记忆的形式留在莲娜的灵魂中呢?

如果根据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来判断,莲娜对这段人生的记忆确实不太清楚。

还有一个疑点。

伊德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继续观赏不连续的、谜团重重的莲娜的记忆。

就好像是在证明我推测的“这段记忆是小说中莲娜的第二世”一样,所有的情况都按照小说的内容发展。

没有我这个“穿书者”的介入,莲娜顺利地走上了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她击败了卡西乌斯的政敌,并将伊贝儿商团提升为帝国最强商团。

但在莲娜击败假圣女——阿尔西娅后不久,她就陷入了危机。

泰伦斯觊觎权位,发动内战还嫌不够,甚至引发了怪兽潮。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莲娜始终没有放弃。

在众人的帮助下,她最终将内战引向米哈伊尔的胜利,并成功击倒了引发怪兽潮的元凶——邪神的使者。

从主角的视角目睹了那庄严而又精彩的英雄故事,我的感想是……

‘果然有点无聊啊。’

从书中可以看出,莲娜比预想中更容易地克服了所有的苦难。

叛军的首领泰伦斯因头痛的越发严重失去了统率能力,叛军沦为乌合之众,邪神的使者也出乎意料地弱。

虽然与暗影的战斗充满了紧迫感,但操纵暗影的邪神使者却无聊地退场了。

‘我刚才面对的莲娜更加坚韧可怕好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小说中被莲娜的短剑刺倒的邪神的使者。

他像卡西乌斯一样继承了魔族血脉,被邪神发现,成为了使者。

——虽然在我经历的现实中,莲娜代替这个男人被选中。

他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抬头望向莲娜。

“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啊,不然呢?”

“还没有结束呢。直到生命结束为止,你都要被恐惧的阴影所笼罩……”

“哼。我一点都不害怕,随时出现好了。我会再次击垮你的!”

使者之死。这也和小说中看过的一样。

‘是没错,但是有点……’

通过记忆接触现场后,我看到了阅读文字时看不见的东西。

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使者对莲娜警告未来的态度。

小说给人一种失败者最后挣扎的感觉,莲娜似乎也接受了这个想法,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毛毛的。

听起来,与其说是在诅咒莲娜,还不如说是确信她会变得不幸。

‘就像他知道什么一样。’

总之,莲娜阻止了邪神的复活,世界恢复了和平。

米哈伊尔在追捕谋反失败后逃跑的泰伦斯时,看到了同父异母的哥哥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情景。

莲娜不在现场,后来才从米哈伊尔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肯定已经死了。这个高度掉下去,人类是不可能幸存的。没有发现尸体,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你的表情怎么这样啊,米哈伊尔?”

“感觉有点奇怪。那样折磨我们的敌人就这么死了,但我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没关系的。你看起来也不算太糟糕。我保证。”

泰伦斯死了,虽然我知道这不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但听着还是刺耳。

‘泰伦斯真的死了吗……?’

我曾推测,他可能是保住了小命来报复米哈伊尔和莲娜。

当时我认为,小说中莲娜的第二世人生因为我这个穿书者的介入未曾发生,所以没办法确认,但现在,确认的法子出现了。

因为继续看莲娜的记忆,就能知道莲娜因为过度使用祝福而带来的不幸是什么了。

之后又是充满幸福的记忆。

皇帝加冕了成功治理国家的米哈伊尔,米哈伊尔登上了国王的宝座的同时与莲娜举行了婚礼。

整个街道上响起了人们的欢呼声。

“米哈伊尔皇帝陛下万岁!”

“莲娜皇后陛下万岁!”

“英雄莲娜·卡西乌斯万岁!”

正如小说所描述的那样,莲娜成为了比皇帝更受欢迎的皇后,同时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虽然她没有成为圣女,但众所周知,她受到女神的祝福,所以莲娜拥有了仅次于圣女的力量。

卡西乌斯家族的下一任主人也由列安德罗担任,但实际上他还是听从莲娜的意思行动。

帝国的皇后,最高家族的掌权者,受人尊敬的英雄,神殿的实际首领。

再加上经营伊贝儿商团敛财,还需要再增加个“首富”吧?

总而言之,莲娜已经掌握了人类所能享有的一切权势和荣耀。

即使是米哈伊尔这个皇帝,似乎也不能和莲娜一拼。虽然他也没有要和莲娜比拼的意志就是了。

这就是《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的正文的记忆。

之后,莲娜在正文之后所经历的生活从我身边闪过。

其中也有小说外传中出现的事件,说实话太单调了,我都想打瞌睡了。

从莲娜的视角,只有谈情说爱的米哈伊尔、幸福的家人、忠诚的部下以及地面。

‘地面?’

为什么地面映在眼前?

理由很简单。因为莲娜倒在地上。

莲娜勉强地抬起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时,被鲜红的火光包围的皇宫全景映入眼帘。皇宫熊熊燃烧着。

莲娜倒在皇宫那以美丽而闻名的庭院中。

在用鲜花装饰的桌子排列着的,好像是准备了露天宴会一样的地方,数十人像莲娜一样倒在那里。

都是莲娜的亲信。这些都是我熟悉的人物。

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们全都吐血倒在了地上。

‘中毒了吗?’

与沉着了解情况的我不同,失去珍贵的人的莲娜呜咽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传来了某人的脚步声。

“为什么?只是原样奉还而已啊。”

因为是熟悉的声音,我顿时吓得一激灵。

莲娜想再抬起头来确认声音的主人,但由于中毒,视野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

看到的只是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长腿。

但莲娜似乎也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之前是不是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你!你还活着啊!”

“我从地狱底层爬回来了。”

与愤怒的莲娜不同,声音的主人用极其平静而又普通的语气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惜烧毁皇宫也想要获得权位吗?”

“这个嘛,权位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杀人?米哈伊尔为什么要死?”

“我只是原样奉还而已啊。”

“什么原样奉还?”

“你还记得六年前帕伦伯爵的慈善宴会吗?”

听到这个问题,莲娜的身体僵硬了。

“在那里,你们想毒死我。”

“不是的!不是我干的!”

“也许你没有下令,但你的那些忠诚的部下已经为你和米哈伊尔行动了。”

“但还是以未遂而告终了!你也没死啊!”

“死了。”

他描述死亡的声音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珍贵的人死了。”

“……珍贵的人?”

“你不记得了啊。是啊,对你来说也就那么回事。是你害死了她。”

“不管是什么理由,你都只是叛徒和杀人犯!走着瞧。你做出这种事还以为会没事吗?很快人们就会过来了……”

就在莲娜的期望下,传来了几声朝这边的脚步声。

莲娜强忍着流出的血,想把嘴角翘起来。直到她听到惨叫。

“是怪兽!怪兽出现了!”

“骑士们到底在哪里?”

“我该去哪儿?”

“不对!皇宫外也有怪兽!”

莲娜只是眨了眨眼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她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该不会和怪兽联手了吧?”

“他们暂时给了我一些力量。”

“太离谱了……又不是邪神的使者,人类怎么能使唤这么多的怪兽呢……”

“没错,我就是邪神的使者。”

莲娜的脸上充满了惊讶。

“别搞笑了!那个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那你就这么以为好了。”

“……呃。”

“哎呀呀,现在因为毒药舌头僵硬了吗?我特意给你的毒药量比别人少,怎么样?痛苦的时间会更长吧?”

“为什么?为什么只对我……”

“直到死去那一刻为止,你就好好思考吧。你到底背叛了谁。”

莲娜用尽了生命的最后力量,艰难地挪动着已经僵硬了的舌头。

“你想要什么?为了报仇……你要毁灭世界吗?”

“我的目标可不是破坏。我要挽回我的珍贵之物。”

“……挽回?”

“是啊,就像你一样。”

站在莲娜面前的人弯下膝盖,压低了姿势。

因此,莲娜终于可以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了。

“我要把你的死当作养分来挽回这一切。”

在火焰冲天的背景下,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那个人果然是泰伦斯。

* * *

黑暗降临在泰伦斯的脸上。

我想,要给我看的莲娜的记忆似乎已经消失了。

黑暗中,我只是想着泰伦斯。

怎么会在那里做出那样的表情?那样悲伤的表情。我的心都跟着痛起来了。

“……德尔!”

就在那个时候。

“伊德尔!”

听到有人叫我,我的意识从黑暗中被拉了出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光线,视野逐渐恢复,出现了某个轮廓。

“……泰伦斯。”

泰伦斯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伊德尔!你终于清醒了!”

这时才听到周围嘈杂的噪音,想起了灵魂产生共鸣之前的情况。

“怎么样了?”

我从泰伦斯的怀里起身问。

“你和莲娜的力量碰撞在了一起,然后就被奇怪的光吞噬了,光消失后,大概十分钟都没有睁开眼睛。”

才十分钟?我感觉就像在莲娜的记忆里过了几天几夜一样。

“莲娜呢?”

“幸好她和你一起被光吞没了,也在那边安静了十分钟。”

泰伦斯所指的方向,莲娜还被魔物气息的旋涡包围着,但话音刚落,魔物气息就席卷了过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可能莲娜也和我同时恢复了意识,她挣扎了起来。

“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的这段记忆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看来我看到的记忆,莲娜也看到了。

“好奇怪!奇怪啊!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伊德尔!你也看到了吗?”

与我不同的是,莲娜不知道灵魂共鸣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经历过,她突然被大量的信息冲昏了头脑。

“这是米拉想要妨碍我的肮脏手段吗?但还真奇怪啊,就像真的一样……”

这时,莲娜的眼睛转向了泰伦斯。

盖尔乌斯和露西也正与她对峙,但她只注视着泰伦斯。

“……是啊,还是这家伙的问题。”

扑面而来的魔物气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并不意味着魔物气息的量减少了。

“伊德尔!离那家伙远一点!你要是也看到了,应该知道吧?那家伙是疯狂的杀人魔!他很危险!”

相反,在莲娜的仇恨下,魔物气息迅速膨胀起来。

“不,不是那样的。”

我慢慢地道。

“泰伦斯是我爱的人,他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坦白地说,我也因为一些完全没有料想到的资讯感到混乱,但我还是能断言这一点的。

无论是小说中的隐藏boss还是邪神的使者,现在的泰伦斯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好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伊德尔……”

莲娜一脸无法理解。

“你为什么要爱那种人?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我才对啊。”

“真的吗?你喜欢我吗?”

“当然了!”

“你喜欢的是真实的我吗?”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只喜欢那个喜欢你的我吗?”

“什么?”

“你不觉得,这就和那些被你洗脑的人一模一样吗?你爱的不是他们,而是爱着你的他们。”

在那一瞬间,莲娜的脸扭曲了。

“错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莲娜拼命地向我解释她对我的心意是实实在在的。

“你是唯一一个关爱过一无所有时的我的人。我后来才明白这一点,因此决定只为你而活。”

“那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喜欢我的意思吗?”

莲娜无法否定。

“……这不好吗?别人也这样啊。如果我是因为你喜欢我从而喜欢你,会很奇怪吗?”

“如果是能成为‘爱’的契机就没关系。但如果是想达成目的就不一样了。你不就是为了得到爱才喜欢对方的嘛。”

“我没有!我不是想得到你的爱。我之前都做出了那种事,我怎么敢……”

“真的吗?”

我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

过去几天和莲娜在一起时看到的眼神。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就算你为我而活,要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呢?你还是会喜欢我吗?”

“……!”

“你看,很难回答吧?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如果说以前是有很多想要被爱的对象,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是那样的。我喜欢你,是纯粹的好感。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是吗?那你就别再对泰伦斯指手画脚了。注定要争斗的是你我二人啊。和泰伦斯无关。”

“不可以!那个男人在给你洗脑!而且你也看到那些记忆了啊!他不是好人!”

“我说过好几次了。‘洗脑’是你的错觉。同样,我们面对的现实也与记忆不同。”

“伊德尔!你被骗了!就由我来救……”

“你这个白痴!好好听我说!”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喊道,莲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和泰伦斯在一起很久了!泰伦斯不是那种人!为了我的幸福,就必须有他才行!”

“伊德尔?”

“你不是喜欢我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应该尊重我,倾听我的意见!”

这段时间里,我天天面对莲娜在心中积攒的感情爆发了。

“你嘴上说着是为我好,却不听我的话,随心所欲地判断、决定什么对我好,还强迫我接受!”

虽然我遇到过好几次可以像这样咆哮的事情,但是我真的咆哮出声还是第一次。

“说为了我,为了要阻止怪兽潮把我带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只是假装给我选择权,其实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吧?”

“不是的,我……”

“如果真的爱对方,就不会用这种方式胁迫。而是应该去思考所爱的人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再做出选择。”

我把目光投向了堂堂正正地看着我的泰伦斯。

我想起了离开阿斯特洛特帝国时,就只给他留了一封信。

虽然我错误地判断了他的幸福是什么,但在那时,比起我想和他在一起的愿望,我优先选择了特伦斯的幸福。

我坚信那才是真正的爱。

“所以啊,莲娜。”

我向莲娜迈了一步。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把别人牵扯进来了。我们两个人做个了断吧。”

瞳孔漫无目的地晃动的莲娜向后退着,与我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不要……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可既然你已经成邪神的使者,不,从以前开始就不可能好吧。我也是出于好心才告诉这些而已。”

“我是为了你才,因为我喜欢你才……”

“你珍惜的只有你自己。你只是需要一个给你倾注爱意的对象而已。”

“不要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是都知道啊。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记忆。”

“闭嘴!吵死了!”

原本精神就不太稳定的莲娜渐渐达到极限了。

“在某些方面我也确实很遗憾。你那两世,不,甚至可能是更多次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别人。”

“吵死了!”

莲娜用双手捂住耳朵,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天空。

“神啊!我不需要一年了!就给我剩一个月就行,把我剩下的寿命全拿走!然后给我力量!”

这时,空气中的魔力浓度一下子上升,乌云密布的天空晃动起来。

我有点后悔,是不是刺激莲娜太过头了,但我马上改变了主意。

反正,只要和莲娜发生冲突,就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我先释放出了神力,净化了扑向我们的魔物气息。

但这并不能阻止上升的魔物气息带来的其他灾难。

轰!轰!轰!轰!

怪兽撞击要塞正门的声音比刚才强了好几倍。

炮塔拦截着想要越过围墙侵入的怪兽,从刚才开始一刻也没有停歇,一直在发射炮弹。

随着莲娜释放出的魔力上升,似乎有更多的怪兽涌来。

“要塞要撑不下去了。虽然我已经用力量强化过了,但实在是太过古老了。”

盖尔乌斯走到我面前跟我窃窃私语。

“但后代哟,不要在意这些,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吧。我绝对不会让她接近你的。”

“谢谢。”

“这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在遥远的未来还能再次战斗,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还对泰伦斯和露西说了些话。

“你们和我的后代待在一起吧。那些喽啰我一个人就能处理。但现在的使者身上也有我从未见过的魔物气息。她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过了一会儿,盖尔乌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正门被怪兽们攻破了,躲避炮塔攻击的怪兽爬上了围墙。

看到它们像潮水般涌来,我很担心独自应对的盖尔乌斯。

但是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哐!哐!哐!

怪兽踩着墙的边缘地带开始连续爆炸。

气势汹汹地闯入要塞的怪兽在猛烈的爆炸中接连倒下。

起初我还以为是盖尔乌斯干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在远处环顾四周,歪了歪脑袋。

“成功了!”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鹦鹉望着下面大喊着,这下我立马知道是谁的功劳了。

“凯斯!是你干的吗?”

魔法师自豪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不只有躲起来而已!刚趁皇子殿下和露西打败了原本的那些怪兽的时候,我把我的新发明安装了一下。”

这时,挂在鹦鹉脖子上的布袋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管它叫炸弹种子!应用也很简单。要是踩到了就会爆炸。”

“真了不起。可要是连盖尔乌斯都会有危险的话,你能不能过去告诉他呀?”

“你是指那边那个可怕的魔族吗?”

“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拜托你了。”

“……好,我会努力的。祝您好运,卢西比乌子爵。”

比刚才多少有些消沉的鹦鹉离开屋顶向下飞去。

现在屋顶上只有我们三个和被厚厚的魔物气息墙包围的莲娜了。

“伊德尔,过分,想,爱,其实,也,埋怨,讨厌,总是,说教,但是……”

她罗列着一些语义不明的词语,可能是过量的魔物气息扰乱了她这个使者的精神。

我对站在我身后的泰伦斯和肩膀上的露西说。

“真惭愧。我不想在最后一刻把你们俩都牵扯进来的。”

泰伦斯把手放在了我的背上。

“我本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和你在一起的,但这下不行了啊。”

露西也对着我的耳朵说。

“好,主人!虽然不知道皇子会怎么选,但是和主人因为主仆契约相连的我当然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是你非要夹在我和伊德尔之间好吧。”

“吵死了。”

该怎么说呢?看到他们面对令人胆战心惊的强大敌人还在拌嘴的样子,我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

因为周围满是魔物气息,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但为了我故意调皮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谢谢你们。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可以把力量给我吗?”

泰伦斯和露西变得很严肃。

“我知道的。要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你们的力量转化为我自己的力量,就会有危险。”

可是,我接着说。

“现在在那里的莲娜比这点危险还要危险个百倍千倍。”

两人都不忍反驳。

沉默了一会儿的泰伦斯先开了口。

“我会尽量慢慢地把力量传给你的。”

泰伦斯的力量从牢牢支撑我后背的手里温柔地涌了进来。

“我也会努力的。”

随后,露西的力量也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一边深呼吸,一边拓宽了用神力净化的领域。

我的太阳穴直冒冷汗,莲娜的魔物气息慢慢后退。

“伊德尔!”

但是,随着莲娜的一声怒吼,我的神力就无法再前进了,我们之间陷入了胶着状态。

‘诶?’

这时,发生了和刚才相似的现象。

光与暗混合在一起的球体瞬间变大。比刚才更大。

在那一瞬间,球体把我吞了下去。这次是和泰伦斯还有露西一起。

泰伦斯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拜托了。弗里海顿侯爵。”

我站在弗里海顿侯爵面前,双手合十向皱着眉头的泰伦斯恳求。

“你能让我在这里工作吗?什么都可以交给我来做!虽然没有推荐信,但只要您肯雇用我,我就会努力工作的!”

听到那声音我就明白了。

这是伊德尔的记忆。

当时还有泰伦斯的助理杰克也在场。

杰克看着主人不高兴的脸色问。

“侯爵大人,我该怎么办呢?正好宅邸里的女仆也不够了。”

“那也不能连推荐信都没有的阿猫阿狗都招进来啊,我好歹是个侯爵,这样也太不体面了。”

“……那是因为侯爵您几乎把带着推荐信来的仆人们都赶走了。”

“什么?”

“啊,没什么!”

“那随便你吧。雇个女仆也要我费心吗?喂,你。”

“是,是!”

泰伦斯用锐利的目光扫向伊德尔时,她吓了一跳,抓住了自己的那磨破了的袖子。

“看你那样子,不知道在家里还是在以前的主人家里是不是因为急着逃跑连推荐信都没能准备好吧,但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只你能做好交代给你的事情。杰克就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是,我会努力的!”

就这样,伊德尔被弗里海顿侯爵府聘用了。

杰克一边给伊德尔介绍住处和宅邸的各处,一边说道。

“侯爵是个相当敏感的人,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我会谨记在心的。”

“特别是他头痛的时候,不要靠近。不然就有得受了。”

“他是因为头痛才变得敏感的吗?”

“嗯。以前还没到这种程度,但都因为那该死的头痛……”

不知道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杰克干咳了两声,然后叫女仆长来告知剩下的详细的业务指示,然后就离开了。

伊德尔回到分配给到的住处,把她唯一的行李,那个破包放在地上,坚定了决心。

“我绝对不会回到那个家。所以不能被赶出这里。加油吧。”

之后,伊德尔的女仆生活就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她在华莱士伯爵府过着几乎是女仆一样的生活,她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刚开始不屑一顾的女仆长和杰克,没过多久也对踏实的伊德尔产生了好感。

而且幸运的是,她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弗里海顿侯爵可怕的一面。直到那一次。

有一天,伊德尔在一个仆人的拜托下接手了他的工作。

只要把送到玄关的报纸放在侯爵办公室的桌子上就可以了。

伊德尔很紧张,怕碰到侯爵,幸好他不在办公室里。

她放松下来,想把报纸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报纸上的一篇报道。

‘震惊!卡西乌斯的小公爵列安德罗·卡西乌斯和乡下贵族千金结婚了!’

伊德尔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报纸。

新闻报道了昨天卡西乌斯小公爵举行的盛大婚礼。

“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怀着复杂微妙的心情仔细阅读报道的伊德尔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伊德尔吓了一跳,急忙向出现在办公室的人致意。

“对不起侯爵,我擅自看了您的报纸。拜托不要把我赶出去。除了这里,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不会因为你看了一会报纸就解雇你的。”

“那……”

“你不是这么想吗?不过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解雇你吧。但算你运气好。我现在就只是一般状态,没有心情不好。”

侯爵瞟了一眼伊德尔手里的报纸,脸上露出了冷笑。

“你也羡慕那个叫阿加莎·华莱士的女人吗?她从摇摇欲坠的家庭的女儿变成了卡西乌斯小公爵的妻子?”

“……”

“大家都在谈论这个。说她瞬间就逆天改命了。”

“这个嘛。虽然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但我并不羡慕她。因为我不想因为家族的利害关系,与不爱的男人共结连理。”

“……你那口气好像是确信华莱士伯爵千金并不爱列安德罗·卡西乌斯一样。”

“啊不,我只是单纯指政治联姻而已。”

“是吗?话说回来,你这信念还真是坚定嘛。”

“诶?”

“居然敢面对我这种不得不参与政治联姻的贵族说你不羡慕政治联姻。”

“……对不起。我太不自量力了。”

“你不想再工作了吗?”

“诶?不是的!拜托您不要!”

“开玩笑的。”

男人呵呵地笑出了声,露出了恶作剧的表情。

“你不要总像罪人一样畏畏缩缩的嘛。我看你这样子就忍不住想捉弄你了。”

呸,害我心惊战胆的。伊德尔在清除窗框上的灰尘时小声地抱怨道。

都已经过去几天了,一回想起那天,心脏就跳个不停。

“但他不像坏人。”

在这座住宅里工作的人只要听到弗里海顿侯爵的名字,就会脸色发白,保持沉默。

因此,在伊德尔的想象中,他几乎就是一个可怕的恶徒,但实际接触过后,似乎远不及那种程度。

与侯爵的第三次见面进一步强化了伊德尔的这种想法。

“你像老鼠一样在那里做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伊德尔在深夜偷偷潜入侯爵的书房里读书以后开口说的话。

伊德尔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终于要被开除了。

即使再渴望看书也要忍住才对啊,但侯爵的书房里堆满了她平时想读的书,最终她输给了欲望。

在华莱士伯爵府长大的伊德尔总是渴望知识。

他们根本不想给伊德尔提供基础教育以外的东西。

而且,这里还有一些作为女仆的伊德尔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珍贵书籍。

“对不起,侯爵先生!我百口莫辩……”

“这本书很难懂。”

“诶?”

“你啊。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衣衫褴褛又畏畏缩缩的,但仔细观察后发现,你的举止很高雅啊。”

伊德尔的心沉了下去。

他是怎么知道的?长时间共事同事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平民。

“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当时你读的报纸也是主要面向上流阶层,使用了很多高级词汇的报纸。”

侯爵慢慢走过来,双手撑着伊德尔身后的书柜。

后面是书柜,左右是侯爵的胳膊。她被困住动弹不得,无法逃跑。

他默默地望了一会儿伊德尔,然后向后退去。

“不管怎样都好。我之前也说过,只要你能努力工作,其他的都无所谓。”

“……啊,您原谅我了吗?”

“嗯。但是如果你不想被当作小偷赶出去的话,以后还是开灯比较好吧?”

以后?意思是可以继续在书房里读书的意思吗?

伊德尔很想问他,但没有勇气对着侯爵走出书房的后脑勺开口,只是摸了摸手里的书。

第二天,杰克告诉仆人们,如果不是在上班时间,在午夜之前可以随意使用侯爵的书房。

大部分仆人们既害怕侯爵,又对没有通俗小说的书房不感兴趣,结果利用书房的只有伊德尔一个人。

读的书越多,伊德尔对侯爵就越有好感。

想起上次他对自己的怀疑,仍然心惊胆战,但神奇的是,那颤抖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高兴。

还有一件事情很神奇,伊德尔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侯爵看。

在擦窗户的时候,如果发现他在庭院里散步,视线就会停留在他身上。

有一次因为感觉好像有和侯爵对上视线,还吓得躲到了窗户下面。

再次向窗外望去时,侯爵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散步,所以大概是错觉吧。

时光飞逝。

就在伊德尔满足于离开华莱士伯爵府的和平生活的某一天,事件发生了。

在与其他女仆一起收集要洗的衣服时,传来了什么东西“咔嚓”破碎的声音。

接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哐哐的碰撞声和某人的惨叫同时传来。

仔细一听,是弗里海顿侯爵住的那一层传来的声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跑过去的伊德尔被女仆同事们制止了。

“别过去。不然会出大事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现在地狱开始了吗?”

“平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满意了。”

伊德尔问起原因,她们生怕别人听到,低声解释道。

“侯爵的头痛是慢性的,但有的时候会特别严重。平时他人很不错,状态好的时候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一旦到了犯病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恶魔。他房间里的东西什么都剩不下了。”

“也有一些仆人只是在附近,结果就被当作皇后派来的间谍,差点命丧当场。”

“听说近期也有很多真正的间谍,他变得很敏感,所以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即便如此,一旦受到怀疑到我们头上就完蛋啦,所以要尽可能小心。知道不?”

这些话对伊德尔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所接触的弗里海顿侯爵虽然有的时候会恶作剧,但却非常和蔼,甚至还为她这么个女仆开放了书房。

但也不能无视同事们的警告,伊德尔决定尽量小心。

她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走路,要是远远地看到了侯爵,就走另一条路。

但也有不忍心这样做的时候。

“……都给我滚。”

那天,侯爵在吃饭时突然感到严重头痛,对仆人们恶语相向。

但是,出现了一个问题。

他紧握着碎了的水杯残骸,血流个不停。

可能是伤口很深,他手上流的血很快就在地上积了起来。

似乎应该在玻璃碎片进一步深入皮肤之前将其取出来,但害怕侯爵的其他仆人们急忙离开了餐厅。

如果是平时,可能由侍奉侯爵时间最长的杰克出马,但他今天因其他事情外出了。

餐厅里只有受伤的侯爵和伊德尔。

伊德尔小心翼翼地接近他。

“……我叫你滚出去。”

伊德尔也很想逃跑,但看到他一直在流血,她实在不忍心离开。

“嗯,我马上把玻璃碎片拿出来帮您止血。”

“滚开,你听不懂吗?”

“可是侯爵,手是很重要的部位,要是不小心受伤了……”

伊德尔正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个低着头的男人的手。

“拜托你滚啊!滚开!”

侯爵用锐利的声音喊道,伊德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模样瞬间和大喊大叫还殴打年幼的伊德尔的华莱士夫人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伊德尔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泰伦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弗里海顿侯爵向伊德尔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

“喂,你。”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不是,我……”

“只要您愿意原谅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伊德尔吓得身子一激灵,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从她想起华莱士夫人和华莱士府中的生活的那一刻起,她的脑海里就充满了必须立刻得到原谅的想法。

不然会挨打的。

侯爵惊慌地说着“不是,我……”等简短的话语,但伊德尔听不进去。

在华莱士伯爵府受压迫的岁月使她丧失了判断力。

在伊德尔继续请求宽恕之后,侯爵终于收起伸出来的手,转身离去。

“我会看着办的,你走吧。”

感觉那声音听起来很无力,是错觉吗?

万幸,即使过了一段时间,伊德尔也没有受到处罚或是被悄悄针对。

对于不想被赶出这里的她来说,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却很不好。

伊德尔从那天起就一直在为一直窝在房间里生活的侯爵操心。

同事们称,这非常罕见。

他们说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蛰居在房间里过。

这次头痛有那么严重吗?

伊德尔怀着这样的担忧,苦恼着无能为力的自己是否也能做些什么。

有一天,她无意中再次遇到了侯爵。

“你在这里做什么?”

伊德尔正在请求一直在侯爵卧室附近等候的杰克。

侯爵一边喊着杰克的名字一边打开门,看着两人在一起,他皱起了眉头。

伊德尔惊慌地拿出了自己手里的盘子。

“我煮了对头痛有好处的肉桂茶,所以想通过辅佐官带给您喝。”

“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的。”

“……进来吧。”

“诶?”

“煮的人自己拿过来。”

伊德尔迷迷糊糊地跟着侯爵进了他的卧室。

是因为从来没来过这里吗?不知为什么,紧张得手都出汗了。

侯爵接过伊德尔递过来的肉桂茶后,没有叫她出去,而是用另一只手指着床边的椅子。

当她犹豫地坐在椅子上时,他随意地坐在了床上,喝着暖暖的肉桂茶。

“你说这对头痛有好处?”

“嗯,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我书房里的书吗?”

“没错。我查了一下,发现有些书记载了各种药草的功效。”

“我从来没有翻看过那么无聊的书。”

弗里海顿侯爵可能是不喜欢肉桂茶,他皱着眉头,懒洋洋地。

“老实说,你是在白费力气。我的头痛很特别,从小就吃过各种对头痛有好处的珍贵药材,但都没有用。”

“啊,是这样啊。”

“要是生长在遥远的地方连我都没吃过的珍贵的药草说不定还可以,肉桂之类的东西再怎么吃也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伊德尔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其实,伊德尔也曾想过这种可能,但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所以还是煮了肉桂茶。

可惜的是,肉桂茶是伊德尔能够给予侯爵的最大的诚意了。

可是,伊德尔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除了羞愧和悲伤之外的情感。

她看着侯爵放在盘子上的茶杯,开了口。

“没有任何功效,您却都喝光了。果然侯爵您是个温柔的人啊。”

霎时,侯爵一脸像被击中了要害一样的表情。

然后用充满尴尬的语气讽刺地说她很会说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是冲动说出的话,伊德尔也觉得自己失误了,但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二天,杰克来找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侯爵昨天心情很好,并请她下次再泡肉桂茶。

伊德尔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乐滋滋地挑选出上好的肉桂。

侯爵就像她的恩人一样,如果这样能对他有所帮助,她自然很是高兴。

伊德尔每周煮两次肉桂茶送到他面前,等侯爵喝完,再把空茶杯和盘子拿回来。

她本想着这些事情让杰克或者其他仆人做也行,但并没有提出这样的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不想问出口。

不管怎样,伊德尔在侯爵把茶杯喝空的那一刻钟里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沉默寡言,而伊德尔也不敢先跟侯爵说话,所以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和他怎么谈话。

尽管如此,在侯爵开始喝肉桂茶一年多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相当融洽。虽然只有一次,他也说出过内心的话。

“我想我应该成为皇帝。”

就在他因严重的头痛倒下后不久起身的时候他这么说了。

他的眼窝深陷,声音嘶哑。

“这该死的头痛只有当了皇帝才会停止。”

“诶?是吗?”

“头痛发作的周期正在越变越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还可以支撑吧。但是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我好害怕。害怕这辈子都要这样子度过了。”

“侯爵……”

“要是完全没希望的话,那我早就放弃无谓的希望了。该死,爸爸为什么现在才……”

从那以后过了几个月,伊德尔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因为皇帝在一次皇室宴会上承认了大儿子的存在,并将他加入了皇籍。

全国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弗里海顿侯爵的仆人们一有时间就开始谈论这件事。

“真的假的?那么侯爵会继续待在这栋府邸里吗?”

“嗯。据说皇帝陛下已经给他安排了皇宫里金碧辉煌的住处,但他谢绝了。”

“为什么?”

“嗯?政敌皇后陛下和皇太子殿下也在那呢,他会不会是觉得不舒服呀?”

“无论怎样我们都该庆幸才对。侯爵要是走了,肯定就会减少仆人,现在我们不用担心被开除了。”

“可是侯爵为什么在上次宴会上没有跟任何人跳舞呢?”

“该不会已经有别的属意的贵族千金了吧?”

“你想哪去了。肯定是有高深的政治策略啊。他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支持者们进行忠诚竞争……”

伊德尔一边把同事们的碎碎念当作耳旁风,一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侯爵的房间。

虽然他还待在侯爵府,但是成为了皇子,在家的时间也减少了。

当然,伊德尔煮肉桂茶的次数也减少了,侯爵,不,皇子现在连她都很难见到了。

尽管他为成为皇帝而艰苦努力,但米哈伊尔皇太子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有一天,伊德尔经过皇子房前时,听到了像呐喊一样的声音。

“该死的米哈伊尔!你不是有能帮助你消除头痛的女人吗?而我只剩下当皇帝这一条路了,为什么事事妨碍我?为什么!”

是非常迫切又残酷的声音。

不知为何,伊德尔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看着痛苦的他,感到心如刀割。

她这才明白自己对侯爵的感情是什么。

伊德尔爱上了泰伦斯。

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实现他所有的愿望。想让他成为皇帝。

但是对于已经面临崩溃的伯爵家族的女儿,甚至已经从那个地方跑出来成为一个女仆的伊德尔来说,这种话也只有梦里才能实现了。

伊德尔能做的只有向女神祈祷,祈求祂能帮助他成为皇帝。

伊德尔从第二天起清晨就去了府邸内的祈祷室。

但是在某天清晨,她遇到了皇子。

“你要去哪里?”

“去祈祷室。”

“这么早?你很虔诚嘛。”

“……”

尴尬的沉默了一阵子。

他好像有话要说,轻轻地咽了口气。

“我要成为皇帝。”

“……嗯。”

“听懂了吗?我必须成为皇帝。”

这是悲壮的宣言。

皇子为什么对仅仅是女仆的她讲这种话呢?她不知道。

内心很好奇,但没有机会问了。

因为没过几天,杰克就给伊德尔递去推荐信,给她介绍了另一份工作。

“……我做错什么了吗?”

“怎么可能?只是殿下马上就要进入皇宫了,所以需要裁员。”

被解雇的不仅仅是伊德尔一人。

伊德尔不得不拿着巨额的补偿款离开了弗里海顿侯爵府。

直到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期待能偶然再碰到他,但果然她的运气不太好。

伊德尔去了杰克介绍的一位老妇人的住宅里当女仆。

老太太是个安静温和的人,工作也不辛苦。

另一个优点是,她在政界也坚持彻底中立。

“最近皇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派系之争很激烈,这种时候在大力支持任何一方的家族里工作都很不安。”

“没错。如果决出胜者,败者阵营将进行彻底的大换血。要是在他们手下工作会很容易被连累到的吧?”

这样的工作不容易得到,其他仆人都说伊德尔的运气很好。

但是伊德尔的心情却不太好。

尤其在听到泰伦斯与支持他的贵族家族的千金们依次相处的消息之后,心情更糟了。

那也没办法。他希望成为皇帝,即使不是这样,与皇子相配的对象也不会是自己。

伊德尔为了消除多余的想法而埋头工作,幸运的是老妇人发现了这么努力的她。以至于主动提出了这种提议:

“伊德尔,我的邻居帕伦伯爵府上这次要举行宴会,因为是很大的宴会,仅凭现有的仆人是无法承受的。所以他跟我借人手,你要去吗?”

没有理由拒绝,伊德尔接受了她的提议。

她做梦也不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被派到帕伦伯爵家后,伊德尔才了解到几天后的宴会的详细情况。

这次宴会是米哈伊尔皇太子忠实的仆人帕伦伯爵举行的慈善宴会。

不久前,皇太子的恋人卡西乌斯公爵千金公开了自己是伊贝儿商团的主人,并捐出巨额资金后,帝国掀起了捐赠热潮。

为了延续公爵千金善举的影响力,帕伦伯爵策划了募集慈善基金的宴会,并邀请了众多知名人士。

据说,邀请的客人中也有伊德尔日思夜想的泰伦斯。

虽然这场宴会由政敌的家臣举办,米哈伊尔本人也会来参加,但因为某些原因,泰伦斯似乎也决定不拒绝邀请。

伊德尔感到心在狂跳。

能再和他见面了。不,别说是见面,就算是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也行。

她在帕伦伯爵府上帮忙准备,盼望宴会早日到来。

虽然感觉时间的流逝非常缓慢,但终于到了期待已久的时间。

在厨房脚不沾地帮厨的伊德尔好不容易得到休息时间,走向了宴会场。

也有很多女仆在那里东奔西走,所以伊德尔在宴会场走动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二皇子到了的消息都传到厨房这边了,他现在在哪里呢?

“啊,看那边。是米哈伊尔殿下和莲娜公爵千金!”

“怎么能这么般配啊?”

“无论何时看到殿下都威风凛凛的呢。”

“再看看公爵千金呢?瞧瞧。就好像有一个小兔子在宴会场跑来跑去的。”

“天那!看看她那娇俏的姿态!”

“都可以被称为国民初恋了。”

“老实说,和我们一般岁数的男性中,有多少人的初恋不是莲娜啊?”

伊德尔在嘈杂的环境中想着泰伦斯可能会在的地方。

根据她所知道的泰伦斯的性格推测,很快就轻易地找到了他。

他离华丽的宴会场有一段距离,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露台上。

“皇子!”

伊德尔走进露台,用激动的声音向他打招呼时,他吓得转过身去。

这可不是遇到意想不到的人时会产生的惊讶。

他一脸好像犯了罪被发现的犯人一样的表情。

伊德尔的目光迅速转向他手中的一团纸。

在半开的纸团里看到了白色的粉末。

另一只手里拿着水杯,他正在把纸团里的东西倒在水杯里,好像是在用水冲泡白色粉末。

他瞬间把纸团藏在怀里,用尖锐的声音向伊德尔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皇子,难道那个……”

伊德尔的脑海里闪过了从弗里海顿侯爵家出来前几天听到的不光彩的传闻。

——泰伦斯为了消除头痛服用了非法药物。

有一位仆人偷看到了这一场景,还偷听到了泰伦斯和杰克因为这个争吵。

由于消息来源不明,又是经过仆人们的口口相传,当时伊德尔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传闻。

以为又是暗藏在侯爵身边的皇后和皇太子那里的间谍传出的怪传闻。

因为比任何人都希望掌权的泰伦斯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伊德尔也听说了,大概能猜出传闻中出现的非法药物是什么。

——恶魔的指甲。虽然含有强力的镇痛成分,但由于存在暴力性之类的反社会倾向迅速升高的副作用,所以最近被帝国彻底禁止使用。

要是成了瘾君子,即使是皇子也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当然,也会离权位越来越远。

“这个啊?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消化不良。”

泰伦斯这样说,把伊德尔的问题搪塞过去,但伊德尔反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伊德尔可是长时间近距离远地注视着泰伦斯,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他在说谎。

——那白色粉末就是违禁品,甚至他还想要隐瞒过去。

情绪激动的伊德尔冲进他的怀里,把他藏起来的纸团抢了过来。

“您不能服用这种药物!”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我。”

“您不能欺骗我。要是继续服用这种药物,就会失去自我的。听说对健康也不好,拜托你放弃吧。”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快拿出来吧。”

伊德尔猛摇头,两人争执了一段时间。

没过多久,泰伦斯终于爆发了。

“你懂什么啊?你能想象这种痛苦吗?”

“皇子……”

“就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会说这种风凉话吧!”

他的表情非常扭曲。

“而且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就因为跟我说过几次话,你就觉得可以大放厥词了吗?”

“我只是担心……”

“掌握好分寸。区区女仆竟敢命令我。”

“……”

“滚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伊德尔紧握着纸团默默地走出了露台。

走出宴会场来到人迹罕至的庭院后,强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

刚才听到的话很伤她的心,但更让伊德尔伤心的是,他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以至于说出了那样的话。

恶魔的指甲最终会让服用者丧失人性。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那种药的?怎样才能救他?

伊德尔冲进树丛,埋怨自己无能为力。

暂时想一个人安静地思考一会儿。

好像过了有一阵子吧?一个男人四处张望着,走进了院子。

伊德尔无意中朝那边看了一眼,差点大叫出声。

四周很暗,根本看不清五官,但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非常熟悉的体型,熟悉的步伐,熟悉的呼吸声。

那么多年来,作为家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就是是伊德尔的弟弟,萨姆尔·华莱士。

为什么萨姆尔会在这里?该不会是来抓逃跑的姐姐吧?

伊德尔吓得瑟瑟发抖,但当看到萨姆尔有些异常的行为时,她马上冷静了下来。

与其说在找谁,不如说是在等谁。

而且他习惯在紧张的时候抖腿。

她屏住呼吸观察着萨姆尔。

大约几分钟后,一个中年男子走进花园,跟萨姆尔搭话。

由于距离较远,对话偶尔会传到伊德尔的耳朵里。

“就让二皇子喝了这个酒瓶里的酒就行了吗?”

“是的。你就说是好不容易买到的珍贵的酒之类的话,向他劝酒就行。在帝国,拒绝初次见面的人推荐的酒是无礼的行为。他一定会喝你的酒的。”

“可是刚才我有看到,进皇子嘴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由辅佐官用银餐具提前检查的吧?”

“没关系的。这不会让银变色。严格来说都不是毒药。”

“那么是?”

“这种酒里的药草和蓝鲸的肉会产生奇妙的反应。如果分别吃,一点事都没有,但要是两种一起吃,就会死掉。”

“蓝鲸的肉,那不是宴会上的凉菜区的特别料理吗?”

“嗯。在你出场之前,我先给他推荐一下鲸鱼肉。那本来就是珍贵的食物,应该不会拒绝吧。说不定他可能已经吃过了。”

“……我真的不会获罪吧?”

“当然了。这只是不幸的事故而已。很少有人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你也说不知道就行了。”

“……”

“况且你是卡西乌斯公爵的亲家。难道米哈伊尔殿下和公爵千金会抛弃你吗?”

萨姆尔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接过了那个中年男子递过来的酒瓶。

萨姆尔先走后,中年男子咂着舌嘟囔着。

“愚蠢的家伙。胆敢一直向公爵家勒索钱财,让公爵千金丢脸。我这个忠臣得找个合适的办法除掉他才行。”

伊德尔终于想起了那是谁的声音。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帕伦伯爵。

等到帕伦伯爵离开,伊德尔犹犹豫豫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居然想要向他下毒。光想想就觉得视野模糊,手脚颤抖。

但是她不能坐视不理。哪怕是现在,瞄准他的阴谋仍在进行。

伊德尔好不容易拖着颤抖的双腿回到宴会场,忙着寻找泰伦斯。

拜托,拜托,拜托萨姆尔因为恐惧行动迟缓。

但不幸的是,她遥遥地看到了和泰伦斯搭话的萨姆尔。

他自豪地举起酒杯,从侍从手中接过两个杯子,往里面倒了酒。

伊德尔朝他们跑去。

虽然这是违反礼法的行为,但是她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人瞟自己的视线。

满脑子都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阻止’的想法。

该怎么做呢?要大喊那杯酒有毒吗?但是人们会相信一个女仆说的话吗?

之前还和唯一会倾听她诉说的泰伦斯闹红了脸。

更何况他现在因为药效的原因,可能不太理性。

酒中含有连银都分辨不出来的毒,他们会相信伊德尔的主张吗?

还是直接举杯倒掉呢?

即使这样,也只是她会以不敬之罪被带走,而萨姆尔只要重新倒上一杯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无法向众人表明有势力想要毒杀泰伦斯。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伊德尔下定了决心。她的选择只有一个。

“伊德尔?”

伊德尔从被他吓到的泰伦斯手中夺过酒杯。

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里面的东西。

“不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尝一块嘛。”

自己刚才在厨房工作的时候,在同事们的劝说下吃下了蓝鲸的肉。

过了一会儿,鲜血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

看到伊德尔突然出现抢走自己的酒喝,觉得很莫名其妙的男人脸色大变。

“伊德尔!”

伊德尔不停地吐着殷红的血,身体缓缓软倒下去。

泰伦斯抱起她喊道。

“伊德尔!伊德尔!醒醒啊!”

伊德尔很想回答他的话,但因为巨大的痛苦,只能喘着粗气。

心脏似乎被火烧炙烤得要焦了,精神变得恍惚,还出现了可怕的头痛。

头好痛啊。原来如此啊,他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这种痛苦啊。

所以听到自己说什么不能再服用恶魔的指甲了,他是应该勃然大怒的。

伊德尔现在才真正理解了泰伦斯。

“医生!立刻把医生叫过来!干什么吃的?我叫你马上跑去叫人!”

在伊德尔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泰伦斯用急切的声音不停地训斥周围的人去找医生。

不知是谁跑去找医生,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杰克抓住了想要逃跑的萨姆尔,追问是谁指使的。

萨姆尔辩解说自己不知道,倒在那里的女人是他姐姐,他为什么要杀她?

伊德尔发挥出超常的精神力量,强撑起变得模糊的意识。

然后好不容易开口道。

“幕后主使……帕伦……蓝鲸肉……这酒……一起……有毒……”

萨姆尔只是一枚棋子,她想详细说明帕伦伯爵和产生毒性的原理,但只能说出几个词语了。

仅仅是如此,伊德尔的喉咙里就充满了血块,最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泰伦斯急忙握紧她的手,帮助伊德尔吐出血块。

“伊德尔,没关系。我都听懂了,别再说了。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来了就没事了。只要医生过来……该死,怎么还不来?”

因为是自己的身体,伊德尔凭直觉就能感觉到。自己难逃一死了。

泰伦斯应该也能感觉到。尽管如此,他还是说着充满希望的话语。

伊德尔再次将他的温柔铭记在心,并说出了最后想说的话。

“但是……不好的药……还请尽量克制……别吃了吧?”

“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吃了。死也不碰了。我可以发誓。”

看到泰伦斯盲目地点头发誓,她才放心了。

此外还有话想对他说。

“希望您一定要成为皇帝”、“以后最好改变不规律的生活习惯”等等。

但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可能是舌头已经僵硬了吧,怎么想动也只有气流声的声从嘴里流出来。

无论如何,自己好像就到此为止了。

“伊德尔?伊德尔?不行!不要闭上眼睛。睁开啊!对,你看那里。医生正跑过来呢。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行了。求你了,再等一下……!”

被自己吐出来的血染红的胸膛和乱蓬蓬的头发,还有扭曲的表情。

泰伦斯的表情比伊德尔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混乱,他一边用伊德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侧脸,一边苦苦哀求。

“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刚才叫你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都是谎言。不是真心的。对不起。”

“……”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依赖药物的可悲景象。因为太丢脸了,所以瞬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你之前说过我会成为皇帝对吧?忘了吧。现在想来,当皇帝,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在说什么呢?

声音虽然传到耳朵里,但发懵的头脑拒绝理解内容。

哪怕是听,也想听到底,可这该死的毒好像连这都不允许了。

不行了。再也没有力气眯着眼睛了。眼皮太重了。

伊德尔不可抗拒地闭上了眼睛。

“伊德尔?不行,拜托你,伊德尔!眼睛……”

不一会儿,一切都停止了。

他凄惨的声音,人们的低语,体内的心脏的跳动。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伊德尔只是想着,

不该说其他话的,早知道就该留下这句话了。

——我竟敢把你放在心上。

* * *

在伊德尔的世界陷入黑暗的同时,我的意识苏醒了。

好一会儿,我什么都没想,呆呆地发着愣,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是谁。

没错。我就是我啊。

在另一个世界生活,死后穿越进平时喜欢读的小说《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里来的人。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一直是这样的。

直到我和莲娜争吵时被卷入了灵魂的共鸣中。

然后我开始经历伊德尔的记忆……

不知道了。在某一瞬间,就和记忆中的伊德尔完全同化了,直到刚才,我还以为我就是她呢。

站在伊德尔的立场上,我原封不动地感受到了她的感情和知觉,当伊德尔因泰伦斯而心痛的时候,我也感到很痛苦。

‘为什么啊?’

明明在莲娜的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从莲娜的视角里,我也同样经历了莲娜所经历的事情,但当时的我确实具有“我就是我啊”的意识。

无论如何,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在展望别人的生活。

但是这次为什么会有所不同呢?

‘或许,或许我真的……’

在心中的怀疑逐渐扩大的时候,原本黑暗的世界豁然开朗了。

我站在一座坟墓前。

坟墓上面的石碑上刻着“伊德尔”的字样。

这座墓穴整洁古朴,但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伊德尔”这个名字。

我把手里的一朵红玫瑰放在墓边,开了口。

“如果你还在的话,现在会责骂我吗?”

那是泰伦斯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在看泰伦斯的记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等一下,我突然意识到莲娜和我的力量碰撞产生的球体分明也吞噬了我旁边的泰伦斯。

难道因此,泰伦斯和我之间也产生了灵魂共鸣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我看到泰伦斯的记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

记忆中的泰伦斯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坟墓,然后转过身去。

没走几步,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座熟悉的建筑。

虽然很小,但布置得很幽静的神殿。

就是在流浪者森林,我曾经和泰伦斯来过的地方。

我在祈祷的时候第一次听到米拉女神的声音就是在这里。

“喂,我来了。”

但与当时不同,在无人的寂静神殿内,泰伦斯低声说道。

“回答我。你不是总注视着包括我在内的世上的所有的生命吗。”

这时,他的脑海里传来一种奇怪而又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你来了啊,我的使者。现在只剩下让魔兽泛滥,毁灭世界了。”

把泰伦斯称为自己的使者,所以这是邪神的声音吗?

我首先想到的是,祂与米拉女神的不同但又有着奇妙的相似之处。

但此后泰伦斯的话语更令我惊愕。

“我叫的不是你,而是米拉。你以为我会一直都不知道吗?说到底,你和女神虽有不同,但却是同一个存在。”

什么?米拉和邪神是同一个存在?

就像证明他的话是真的一样,邪神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果然被你发现了啊。其实我也不是要刻意隐瞒。”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

——是我一直以来听到的米拉的声音。

“你为什么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生命,但另一方面却又想一个不剩地杀死呢?这很有趣吗?”

“这个嘛。我要是说没意思,就是在扯谎了,但这不是我本来的理由。”

“那告诉我你本来的理由。”

“很难跟你解释清楚。虽然不完全一样,但要比喻的话,就像大海一样吧。”

“大海?”

“大海是生命的诞生地,也是包括你们人类在内的许多生命想要延续而必须的存在。但大海并不总是对你们有利。偶尔会发生海啸,夺走无数的生命。就和那个差不多吧。”

“你认为这能成为答案吗?”

“那你以为你能从神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吗?”

“……”

“要是一开始就是人类头脑能够明确理解的范畴,那我就不会被称为神了。你要想知道答案,就去海边或土地里问吧?‘你们为我们人类提供了宝贵的东西,可为什么你们有时会愤怒地杀死我们呢?’”

“你的意思是,你和土地或者海洋一样吗?”

“没有什么区别吧。”

泰伦斯皱起眉头,于是米拉女神像哄孩子一样说道。

“喂,人类。我也觉得,把邪神理解为自然现象的一种,会对你的精神健康有好处。本来就是那样,因为要发生,所以就发生咯。”

“……因为发生所以发生?”

“对啊。并不是台风有恶意才破坏你们的家园。也不是因为对太阳有什么善意才照耀你们的。”

“……”

“我也不是出于善意而留下生命,也不是出于恶意而毁灭。只是本来就是那样的存在罢了。分为‘神’、‘邪神’两个形象的理由,其实也只是为了阻止你们的混乱而已。”

“……”

“不过重点是,你叫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做这种禅意问答吧?”

泰伦斯休息了一拍,回答道。

“没错。无论是世界还是神,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我的目的就是救一个女人。”

在既要守护世界又要毁灭世界的神面前,他竟敢如此命令。

“米拉,让时间倒流吧。这是你挑选的使者中活到最后的人的选择。”

米拉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不语。

“你真的没有毁灭世界的意志。满脑子都是要救那个女人的想法。哪怕你有一点点那样的意志,怪兽潮就会爆发了。”

接着女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随机选人就是这点很麻烦。唯一的限制就是,一旦决定了某一方的使者,就必须从他身边之人中选出一个作为另一方的使者。”

“你废话真多。”

“知道了,知道了。即使我是神也不能强迫你的意志。如果你不愿意,怪兽潮就是不会发生的,但这并不能改变邪神使者获胜的事实。简而言之呢,就是现在成了进退两难的状态。那么时间倒流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所以你要让时间倒流吗?”

“好啊。帮你时间倒流。可是……有个条件。”

泰伦斯表现出了防御的态度。

“……条件?”

“是啊,有条件。你该不会认为时光倒流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吧?”

“莲娜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你不也帮她时间倒流了吗。”

“那个孩子啊,她在被选为使者的那一瞬间,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所以我才顺便帮她倒流时间的,而且她无论如何都要接受现有的条件约束。”

“我不也一样吗?”

“你瞧瞧,你拒绝被赋予的角色,利用这个陷入了不伦不类的状态,还要要求神给你倒流时间。我不太喜欢这样欸。”

“……”

“更何况,我一开始就给了你选择权。我给了你毁灭世界的机会。接受了这个角色,又随意抛弃机会的人也是你啊。”

泰伦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在神的面前,尤其是在不知道从神那里能得到什么回报的情况下,他依然坚定。

不,在我看来,更准确地说是“他只能表现得依然坚定”。

不是因为他表现得坚定就不会被神提什么要求了,而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就算这么做也没差。

从失去伊德尔到成为邪神的使者,最后将皇宫变成一片废墟,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岁月呢?

挂在神殿一角的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脸上似乎永恒的忧郁和疲劳。

泰伦斯睁开眼睛说道。

“告诉我代价是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给你。只要能让我回到过去。”

“我要带走你的记忆。”

“……什么?”

“但是放心吧。要是夺走你此生的全部记忆,就不会有什么改变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会和过去的你做出一样的事情,结果肯定又会和现在一样了。”

“所以?”

“我给你一段记忆。一段别人的记忆,但你可以通过这个来获得重生前的信息。”

就在那个时候。米拉提高了嗓门,似乎想到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等等,既然如此,不如用别的的形式怎么样?拥有别人的记忆,怎么想都不自然。你还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混乱。好不容易帮你倒转时间,要是因为这种苦恼而停滞不前的话就麻烦了。”

“喂……”

“啊,这样吧!小说怎么样?把别人的记忆当作小说的内容,那么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是小说中的人物。”

“等等!”

刚才还无动于衷的泰伦斯失去了平静。

“不要小说!这我不都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是换一个代价吧?”

“诶?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会以为自己是其他人,而不是自己,那还有谁会欢迎原来的‘我’呢?”

“真的吗?奇怪。如果是我认识的你……只要能救她,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

“……你别随便乱说。”

“让我猜猜真正的原因吧?你怕见不到伊德尔吧?”

“……”

“忘记与伊德尔在一起的所有瞬间,只带着他人的记忆回到过去。当然,拥有他人记忆的你这辈子会做出和之前不一样的行为。所以没法保证会像这辈子一样再次和伊德尔相遇。你怕见不到伊德尔,怕爱不到伊德尔,怕守不住伊德尔。”

泰伦斯以沉默肯定了米拉的话。

“当然了。让时间倒流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伊德尔,叫我忘了她的回忆,而且也不确定是否会和她相见,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但我给你的记忆可是莲娜的记忆。有了这个,你就能完全看透莲娜的行动。也可以窃取莲娜的功绩。你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享受荣华富贵。”

“没有必要。只要有现在这段记忆,我就能亲手把她处理掉。”

“真了不起。可是这该怎么办呢?代价已经定好了。”

“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该死!作为代价,不管是寿命还是什么都可以拿走啊!倒不如夺走我的寿命吧!”

“你好好想一想。这不是奖赏,而是代价。不可能你想怎样就怎样。”

泰伦斯恶狠狠盯着祭坛看了一会儿。

但不幸的是,他只是站在地上的人,对神构不成任何威胁。

米拉女神用温柔的话语劝说。

“不要想得太消极嘛。又不是完全就没机会和伊德尔见面了,谁知道伊德尔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再次来到你的住处,成为你家的女仆呢?”

“……这怎么能保证呢?伊德尔之所以前往弗里海顿侯爵府,是因为我的行动。”

“嗯。”

“能雇用没有推荐信的人的贵族家族并不多。当时因为皇后动不动就往我这里派细作,我才经常换仆人的。伊德尔也是听说了我这儿经常人手不足才特地来的。”

“然后呢?”

“要是我有了不同的记忆,并且我的行为也发生了变化,那么伊德尔可能就不会出现了。”

“也可能会出现啊。”

“光是‘可能’是不够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伊德尔。只要一见面,我一定会再次爱上她的。我敢保证。因为伊德尔是我一定会爱上的人。”

“真是催人泪下的爱情啊。”

“但是万一不能相见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我要给伊德尔幸福。”

“好,你的爱情故事我听完了。但是没能改变我的心意。来,和这个世界告别吧。”

“你……!”

“还有,泰伦斯,即使不能和你相见,伊德尔也不一定会变得不幸啊。”

听到这句话,泰伦斯的眼睛睁大了。

“如果不能和你相见,她就不会代替你服毒,也完全可以找到其他不错的工作,幸福地生活下去。”

“……”

“你下意识地认为,只有你和你交往,只有你保护她,伊德尔才能幸福,对吧?”

“那……”

“简而言之,那是你的错觉。你用你的方式去寻找幸福,伊德尔也会用伊德尔的方式去寻找幸福。”

“等一下!”

当视野从角落开始倾斜的时候,泰伦斯喊道。

“真是的,代价已经定好了。”

“不是的。我愿意接受代价。”

“嗯?”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呀?”

“不是我,而是让伊德尔回到过去,并接受他人的记忆。”

“什么?”

“把莲娜的记忆给伊德尔吧。虽然说是‘条件’……但更接近于‘请求’。”

女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大笑了起来。

“你竟然说这是请求,真是的。你懂你在说什么吗?”

“您说。”

“你想让我把伊德尔带回到过去?那你应该也有猜到吧,既然我倒转了她的时间,那她就有义务像莲娜那样成为我的使者。因为这次是两个人,那就只是使者候选人了。”

“我知道。即使考虑到这一点,我也要求把莲娜的记忆给伊德尔。”

“为什么?”

“伊德尔是个明知道会死也能一口气喝下毒酒的坚强之人。她比我强多了。只要给她翅膀,她就能拯救这个世界。”

“翅膀是指莲娜的记忆吗?”

“是的,那段记忆将成为伊德尔离开那个乞丐般的华莱士伯爵一家的力量。”

“你说那些被你残忍杀害的家伙们啊。”

“还有,她也有权利拥有莲娜所享有的东西。因为卡西乌斯原本想领养的孩子就是伊德尔。”

“你做了很多调查嘛。”

“……就让伊德尔代替我回到过去吧。”

“真的可以吗?如果得到我的祝福,你烦人的头痛就会消失。但如果是伊德尔得到了祝福,除非你和她幸运地相遇并发展成亲密的关系,否则你又会被头痛所困。你可能又要碰恶魔的指甲了。”

“没关系。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才明白。我下辈子还想和伊德尔见面。我想爱她。想要守护她。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要伊德尔幸福。”

“真有意思。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可能会变成这样,但我还是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

“你到最后都不接受代价,反抗我的概率最高。果然,你这家伙短暂的人生并不总是像我预料的那样行动。所以才很有趣啊。”

女神呵呵笑了笑,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有什么话想对伊德尔说吗?算我因为你的有趣给你奖赏好了。”

“一句话?”

“但伊德尔不会知道是你告诉她的。她连你的存在都不会知道。只会知道那句话。当然,‘你一定要来见泰伦斯·弗里海顿’之类的话不行。”

泰伦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我爱你,要幸福”“小心莲娜”“快离开华莱士”等话语反复出现又消失了。

可能是因为没过多久就做了决定,他说道。

“以前伊德尔离开我家时,有给我留一封信。其中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他的嘴唇翕动起来。

“‘希望皇子能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我觉得这个表达方式很有趣。伊德尔……”

他低声叫着伊德尔的名字,好像在跟她搭话,而她就真的在这里一样。

他就这样,向着从前他为了故意躲避,直到离开的瞬间都没有再见过的那个人。

“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

这是我看过的,不,是我一直以为是小说,实则是莲娜的记忆的那本小说题目。——小说,《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

米拉女神承诺,一定会把泰伦斯留下的话转告伊德尔。

“你说过伊德尔会把自己当作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对吧?那么具体她会以为是谁呢?真的不会混乱身份吗?”

“啊,这确实要考虑一下。没关系。我会适当植入一些的虚假的记忆。”

“虚假的记忆?”

“因为是假的嘛,除了个别部分之外,她本人要回想也想不起来。而且如果没有契机,她本人也不会去想。”

“也就是说,如果有契机的话,还是会去想的是吧?”

“嗯,是的。创造物又不能按照神的意愿去做。只要有本人坚定的意志和偶然的契机,记忆的封印也会被打破。”

“……”

“好,现在真的要去倒流时间了。还有一点空闲,跟这个世界道别吧。掰,泰伦斯。在你的世界里,你再也不会听见我的话语了。”

那句话结束以后,女神的声音停止了。

小小的神殿里出现了谎言般的寂静。

泰伦斯静静地走出神殿,走向位于后院的伊德尔墓。

他一屁股坐在坟墓旁边,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抚摸起石碑。

“伊德尔,我做的选择正确吗?还是说让你背负上了沉重的负担呢。”

当然,得不到答复。

“不,你什么都做得到。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的。所以你来见我吧……”

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

我这才明白,泰伦斯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记忆,我可能也会登场。应该会是无理取闹的反派角色吧。不过也不全错啦。但还是求你来见我吧。无论我被描写成什么样的恶人,都要来找我啊。”

刻在石碑上的伊德尔字样上滴上了一颗泪珠。

世界逐渐崩溃,他的平静的话语仍在继续。

“我发誓。只要你来见我,我一定会爱上你的。即使没有记忆,我也不会像这辈子那样否认自己的心意的。”

一定会爱上你的。

* * *

我慢慢地抬起眼皮。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夜色笼罩的天空迎接着我。

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环顾四周,情况暂时平静了下来。

莲娜散发出的魔物气息虽然仍存,但不像之前那样可以随意扩展范围了。

“主人,你醒了吗?”

这时,露西对我说。

“露西,我昏迷了多久?”

“这个嘛。我也被那个球体吞噬后失去了知觉,所以我也不知道确切情况,但下面鹦鹉和魔族之王还在和怪兽战斗,看来时间并不长。”

“……你也看到了吗?那段记忆。”

“虽然并非我本愿,但确实看到了。你要是感觉不舒服,我可以道歉。”

“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偷看的。”

在尴尬的气氛中,我迅速转换了话题。

“那莲娜呢?”

“她在那厚厚的魔物气息后面,所以不太清楚。魔物气息就好像是在保护主人似的。”

“是吗?如果不赶快找到她,结束这一切的话……”

“对主人来说,更重要的不是她吧?”

听了露西的话,从地上站起来的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露西说的对,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无疑是泰伦斯才对。

现在他就躺在我旁边。可能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他紧紧闭着眼睛。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通过这次灵魂的共鸣,获得的信息过于庞大,冲击性也太强。

尤其是,通过最后看到的泰伦斯的记忆,我终于知道了一直想知道的,我的真实身份。

我竟然就是伊德尔。泰伦斯在第一世和第二世中所爱的女人就是我。

他爱我,以至于让时间倒流,甚至连女神的祝福都让给我了。

这本我一直认为是小说的书,其实是莲娜的记忆,也是第二世的泰伦斯留给我的礼物。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堵得慌。

特别是,他的爱对我来说太过分和沉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所以我一清醒过来,就先确认了他平安无事,然后故意转移了注意力。

不然,我就会无法控制地崩溃了。

两颊淌下了热泪。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那种地步的?

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仆成为邪神的使者,烧毁皇宫,最后放弃消除头痛、开始新生活的机会呢?真像个傻瓜一样。

如果伊德尔服毒就这么死了,那悲伤一下也该过去了,然后应该幸福地生活下去才对啊。

在痛苦中死去的伊德尔,不,我最后在脑海中描绘的是你幸福的未来啊。

那是一个你成功掌权,从头痛中解放出来,用仁义治理国家的未来。

“傻瓜,傻瓜……”

几天前,我在泰伦斯面前说过,我哭了好几次,却从来没见过他哭过,所以想看他哭一次。

但我没想过,会通过这种方式看到啊。

现在,我再也不想看到他流泪或悲伤的样子了。

“……对不起。”

就在那个时候。

在我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不知道,但又让你哭了。”

泰伦斯睁开眼睛抬头看着我。

一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了。

他也像我和露西一样,通过灵魂的共鸣,看到了记忆。

“为什么泰伦斯要道歉?”

我看着他,发出压抑的声音。

泰伦斯醒来后,我有很多话要说。

我很想追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还想道歉,就因为我,他又过上了头痛的生活,我很抱歉。

在和列安德罗结婚两年之后才去找他,我很抱歉。

但是看到他一脸担心地打量我的脸,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我不停地流泪,泰伦斯站了起来。

“伊德尔,真的很抱歉。我自说自话就……”

那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抱住了他。

“我爱你,泰伦斯。”

现在我们需要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泰伦斯立刻把胳膊搭在我的背上,让我听到了回答。

“我也爱你。”

我们享受了短暂的拥抱,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即使交谈的时间不长,心意也已经相通了。

我很想和他单独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彻夜交谈。

但遗憾的是,现在情况并不适合。

莲娜和我们一样,只是因为灵魂的共鸣而暂时平静了下来,但她仍然是威胁这个世界的存在。

我眯起眼睛盯着魔物气息墙后面的莲娜。

今生,被既是邪神又是女神的同一个神选为毁灭世界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凝聚在一处的魔物气息慢慢散开,莲娜的身影出现了。

“我刚才看到的是你们的记忆吗?”

“是的。”

泰伦斯站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我旁边。

露西也像之前一样爬到我的肩膀上。

两人的力量传给了我。

莲娜干笑了一下。

“天哪。米拉女神和邪神是一体的,这段时间我只是被神玩弄了吗?”

“……”

“真羡慕伊德尔你啊。有人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倒转时间。别人却因为这份爱,失去了这段时间所付出的一切,珍贵的人,甚至生命。”

似乎是在说自己在第二世中死在成为邪神使者的泰伦斯手里的事吧。

“我不打算偏袒泰伦斯的所作所为,你可以因此而憎恨他。但你还是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吧,哪怕现在收手也来得及,莲娜。”

“什么?”

“既然你也看到了他的记忆,那你应该知道啊,只要你心中有一丝希望世界毁灭的念头,怪兽潮就会开始了。”

“……所以呢?”

“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会经历第二世的你所经历的痛苦。”

“那又怎样?”

莲娜嘲笑道,表情扭曲。

“放弃怨恨?说得轻巧。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了,因为你一直被爱着啊。”

“当然,这三世人生中我都受到了过分的爱。但是你也不是不曾被爱过啊。我把你当作朋友,卡西乌斯公爵家的人们也……”

“吵死了!别再胡说八道了!”

空气中的魔物气息浓度急速上升。

“不管是邪神还是谁都无所谓!给我留一天就好,把我所有的寿命都拿走吧!”

莲娜似乎为了否定我,想用自己的未来来交换力量。

“老自以为是地说教!我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

到底哪里无法理解呢?

在最后的灵魂产生共鸣之后,伊德尔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

其中当然也有和莲娜做朋友的回忆。

背叛我的莲娜让我既失望又讨厌,但另一方面我也想理解她。

可是我们已经离得太远了,我好像永远也无法理解我那老朋友了。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伊德尔。”

在险恶的魔物气息的旋涡前,我和泰伦斯相互对视,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神奇的是,丝毫没有害怕或是担心。

因为我确信,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不会失败。

不一会儿,我的身体里散发出了神力。

那就像我们的爱一样,是可以战胜任何考验的力量。

莲娜的魔物气息和我的神力展开了较量。

莲娜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了魔物气息的风暴,而我则不停地释放神力,净化着魔物气息。

胶着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啊?

突然,坐在我肩膀上的露西身体一歪,掉到了地上。

“别管我,专心!”

我想立刻回头看看,但露西大声制止了我。

“只是有点累而已。稍微休息即可。稍微就好……”

但是,露西并没有马上站起来。

霎时,我的内心震颤,但听到露西有规律的呼吸声,它好像只是睡着了。

可怜的小家伙在掉到地上之前把自己的力量都转移给我了,所以好像很难再维持意识了。

我很担心露西的状况,但就像它说的,我现在不能转移注意力。

空气中魔物气息浓度太高了,皮肤火辣辣的,即使这样,我和泰伦斯也得坚持下去。

“……呃。”

但泰伦斯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他弯下一边的膝盖皱起了眉头。

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没关系,伊德尔。我也去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露出了微笑,似乎是想让我安心。

“……好,那你就休息一会儿吧。”

我刚一回答,泰伦斯的头就低垂了下去。

虽然他精神松懈了下去,但身体还是没有向后躺倒,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这一点真是让我感动。

现在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来不及擦去额头上湿漉漉的冷汗,还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散发出神圣的力量。

“你要不要放弃?”

这时,那边的莲娜跟我搭话。

“很累吧?已经用尽全力还在苦苦支撑吧,是不是累得快要死了?想轻松一点就臣服于我吧。放弃吧。”

“闭嘴!我好得很!”

“装腔作势。”

事实上,莲娜的话并没有错。

从刚才开始,我就像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一样,头脑发热,视野模糊。

全身关节麻木,就像全力奔跑的人一样,气喘吁吁。

很想马上放弃。也产生了想全都不管了的冲动。但这是不可能的。

比起拯救世界和人类的高贵使命,我更迫切想要得到的是,和身边的珍贵的人一起幸福的未来。

最重要的是……

‘刚刚才找回了第二世记忆,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世界毁灭啊?’

我还有很多想和泰伦斯一起做的事情呢。

想一起谈心,分享第二世的故事,死前也没能好好传达的爱的告白也一定要实现。

我们两人面对面,好好说出口。

‘然后,然后!’

还得跟泰伦斯加快进度!

令我惊讶的是,在第二世中,我和泰伦斯连手都没有牵过。

第一世的记忆只想起了一部分,所以不清楚,而第三世的今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爱情方面还没能展开超越亲吻的活动呢。

但是世界会在那之前结束?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以啊。

彼此如此相爱,怎么能这样呢。

要是真的那样的话,即使死后只剩下灵魂,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米拉女神的衣领摇晃。

就在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因为某些不健全的原因而退缩时,我听到了莲娜的声音。

“最后的挣扎,真是可怜。好,你能撑到现在这一点确实值得表扬。但我的魔物气息和你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莲娜露出了我所见过的最讨厌的表情。

“瞧瞧,你旁边的两个家伙倒下了,你明显被……”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什么?”

“莲娜,我能感受到你的动摇。你现在非常害怕吧。”

“你在说什么?”

“你怕输给我吗?”

“又开始自以为是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处于困境的人是谁……什么?”

莲娜瞪大了眼睛,话还没有说完。

一直以来势均力敌的两种力量之间的平衡开始崩溃。

“为什么?这太扯了!”

而且魔物气息被神力所压倒。

“不可能!我的魔物气息肯定比你多很多!”

“当然是多很多没错。”

我想起了露西告诉我的话。

“你知道吗?我们祝福的力量是由本人的意志决定的。”

因此,想得到爱的欲望非常强烈的莲娜对人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甚至可以无视当事人的意愿。

相反,对于没有莲娜那样动机的我来说,即使使用祝福也只能得到一点点说服力。

“但此时此刻,我的意志似乎比你的意志还要坚强呢。”

祝福原本就是以神力为基础的力量。

因此原理相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量很少这一点是没有改变,但神奇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神力逐渐压过了魔物气息。

从某种角度看,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内心就像台风中的遇难船一样危险,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寿命的莲娜是不可能战胜我的。

“我现在可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加迫切呢。”

绝望笼罩在莲娜的脸上。

“怎么可能?”

我抓住莲娜心中出现裂痕的那一刻,使劲提升了神力。

泰伦斯和露西给我的力量也毫不吝啬地使了出来。

现在正是反败为胜的机会。

哗啊————!

神力集中在一处,就像竹签一样,一口气炸穿了魔物气息。

“呃!”

签子的末端直击莲娜,莲娜受了伤在地上翻滚。

因为主人的缘故,溢散在各处的魔物气息也失去了力量,散去了。

我轻轻地松开泰伦斯的手,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莲娜。

虽然成功逆转,但由于将自己的神力全部使了出来,我几乎快要虚脱了。

不过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在地上慢吞吞的莲娜好一些。

“不可以这样!我为什么要输给你这种傻瓜?”

莲娜怒视着我,咒骂着。

“傻瓜?”

“不就是傻瓜嘛。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服毒?你疯了吗?”

似乎是在说通过灵魂的共鸣看到的我的前世。

“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自己!但你却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太疯狂了!你疯了!不管是你,还是为了你放弃祝福的那家伙,都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根本就无法理解!”

“……是啊,你当然不能理解。别说是生命,你活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为别人放弃过,这样的你当然不会理解。”

“你懂什么啊?”

“我也看到了你的记忆。你对待别人总是会考虑再三吧?对方究竟对你有多大好处,你要是先示好,对方会怎样奉还给你。”

“你……”

“甚至是卡西乌斯一家人,以及你的爱人米哈伊尔也一样。还真是苦涩的生活啊。”

莲娜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哪里苦涩了?这才是明智的生活方式!”

可在我的眼里,她却好像是在强颜欢笑。

“不,你现在已经知道你错了吧。”

就在那一瞬间,勉强的笑容像谎言一样消失了。

“你刚才那么动摇的原因就是这个吧?因为你发现,你一直坚持的价值观是错误的。”

“不!你发什么神经?不要乱猜!”

莲娜过于激烈的态度反而证明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通过灵魂的共鸣,莲娜看到了我和泰伦斯的生活,我们为了彼此而牺牲的人生。

这似乎给莲娜的内心带来了某种变化。

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不知是不是应了这句话。

在三次人生中,坚信自己的人生方式是正确的莲娜在间接经历了别人的人生之后,才开始怀疑起自己。

“我,我没有错!奇怪的明明是你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为了自己!家人和其他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不是吗!”

莲娜边说边摇头。

我走近她,拔出了她怀里的护身短剑,但她并没有逃跑或防御,而是集中精力去否定我。

她这时已经丧失了全部战斗意志了。

‘也许从刚才和我对峙的时候起,她就已经失去了一多半的欲望了。’

心中泛起苦涩。她要是还执意想杀了我,我心里会舒服一点吧。

想起了和莲娜原来还是朋友的时候,再加上我要夺走如此毫无防备的对方的生命,排斥感不禁生起。

果然我还是心软了,就在我紧握短剑的时候。

“伊德尔!”

从后面传来了泰伦斯焦急的喊声。

我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黑色的形体。

那是扑向我的暗影。

“哎呀!”

这样看来,由于局势紧张,一刻也不能离开,最终还没能处理掉暗影。

不知不觉间暗影已经恢复了。

‘但他动作还是太慢了。’

我想把手指放在腰间的透明腰带上。

想着先变透明,避开暗影的攻击。

但我很快意识到,没有这个必要。

暗影瞄准的对象根本不是我。

暗影的手臂末端变得锋利,穿过了莲娜的心脏。

我强行挤出神力把暗影打飞,确认了莲娜的状态。

暗影的手臂就像碎片一样扎进了莲娜的胸口,她好不容易才张开了嘴。

“杀,杀死我吧,我全都放弃了……”

失去战意,意味着失去了作为使者的使命。

都到了这一步,却吧自己的使命抛在脑后的莲娜因此被暗影报复了。

同时,作为女神使者的我阻止了莲娜被杀死,以及差点被掀起的怪兽潮。

暗影的目的就是要掀起怪兽潮。

“再这样下去怪兽潮就会……”

那一瞬间,我陷入了绝望,但脑海里闪过一种想法,也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阻止灾难的发生。

我先再次确认暗影已经被我一击彻底消灭,然后坐在莲娜身边。

我咽了一口口水,仔细观察着她的伤势。

暗影的碎片相当大,准确地穿透了莲娜的心脏。

在不是专家的我看来,这也是致命的攻击。

即使这里有技术高超的医生和治疗设备,想要保住莲娜的性命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但莲娜还没死。’

如果我现在把那个碎片……

“伊德尔。”

这时,莲娜吃力地唤了我一声。

“你可以把这个从我的胸口里取出来吗?”

她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吓得身子一激灵。

“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把它拿出来……”

会涌出大量血液的。

暗影的碎片给莲娜造成了致命伤,但同时,堵在伤口上,阻止血液外涌。

以前也听说过,士兵在中箭以后是不会马上把箭拔出来的。

因为要是轻易拔出箭,反而有很高的概率会因此导致出血过多而死亡。

当然,如果是致命伤,即使不去碰箭也会死的,但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提前死亡。

如果我取出暗影的碎片,让莲娜因出血过多而死,会有什么结果呢?

会认为是我打倒了莲娜吗?

虽然米拉女神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但还不如什么都别做呢。

“嗯,我知道的。”

倒在地上的莲娜微微地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想尽快从这种痛苦中摆脱出来。拜托你了,伊德尔……”

看到她那平静的眼神,我有一种直觉。

莲娜都知道。要是把碎片拔出来,自己就会死,不管她有没有拜托我,我都要把碎片拔出来。

但是她非要拜托我的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减少我可能会产生的罪恶感。

“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莲娜又再次请求,我握紧拳头,用力把她身上的黑色碎片拔了出来。

不知道莲娜什么时候就会停止呼吸,没有时间犹豫了。

没有东西堵着,血畅通无阻地流了下来,浸湿了屋顶地面。

莲娜发出了短暂的呻吟,然后看向我。

“谢谢你。”

“什么啊。”

这是莲娜对我的关怀。

反正莲娜很快就会死。所以这也不能算特别期待得到我的爱而给予的照顾,而是她想做才做的。

也许这就是在莲娜的三次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计算的关怀吧。

“感觉怎么样?”

面对我的提问,莲娜乖乖地开了口。

“还不错。不,这样好多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知为何,她显得稍许轻松。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心里就存在着一个缺口。我以为别人给予的爱可以弥补那个缺口。但事实并非如此。”

莲娜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呢?能填补这个缺口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啊。只要我不相信别人,不真心地给予别人爱,这个缺口就绝对填不上。”

眼泪在渐渐苍白的皮肤上流下来。

“伊德尔,即使没有得到回报,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些事情也是一件好事。对吗?”

“没错。”

“我知道得太晚了。真是个傻瓜。”

不知道这一重要事实的莲娜在第二世中成为了皇后,拥有了一切,但直到死的那一刻仍不满足。

更多的人更多的爱。更多!更多!

莲娜渴望别人的爱,并散播自己祝福。

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心中的缺口,直到现在,莲娜已经失去了手中的一切,那个缺口才勉强得到弥补,真是令人费解。

“伊德尔,你在吗?”

可能是视力逐渐下降,莲娜找寻着就在她旁边的我。

现在,莲娜身上的血已经积成了一小滩。

我把我的手放到她失去温暖的冰冷的手上,向她确认我的存在。

“嗯,就在这里。”

“嗯好,你刚才……”

她艰难地蠕动着苍白的嘴唇。

“你刚才说爸爸和哥哥们真的很爱我。是认真的吗?”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

莲娜久久不能回答。

难道是在为自己抛弃的真爱们而后悔吗?

“我犯了很严重的罪。对爸爸和哥哥们,对米哈伊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人。”

“对啊,很多人。”

“我知道很无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他们,我想向他们道歉?”

“莲娜,如果你是想在最后让自己好过一点才道歉的话,就算了吧。”

瞬间,莲娜的表情变得僵硬。

“是这样吗?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吗?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感觉很抱歉。因为我已经知道我错了。”

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知道了。我替你传达。但老实说,几乎没有人会接受你的道歉。”

“是啊。”

莲娜的脸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还是谢谢你,伊德尔。对不起。”

声音很小,很微弱,只要稍稍分心,就听不到了。

“我,我见到你……”

等了很久,话也没有说下去。

我咬紧牙关,然后抬手给还没有闭上双眼的死者闭上了眼睛。

“嗨,莲娜。”

从在保育院第一次相见到现在,我所看到的莲娜的各种面貌都在眼前闪过。

万一有所谓的转世,希望你不要被父母抛弃,学会平凡地去爱,像别人一样在爱中生活。

再见,我的老朋友。

“伊德尔。”

过了一会儿,泰伦斯走到了我的身边。

“啊,等一下。我身上沾了血……”

我在莲娜身旁,衣服和手上都沾满了血。

就在我慌慌张张地想着,他现在要是碰到我,也会沾上血的时候,泰伦斯温柔地抱住了我。

“没关系。沾上又怎么样。”

感受到他那颗安慰我的,温暖的心。

我只是感受了一会儿那份温暖,马上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我走到屋顶的边缘。

实际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下面传来的战斗呼喊声已经停止。

“我的后代。”

这时,盖尔乌斯突然从空中出现了。

“战斗结束了。撒在这一带的使者的魔物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魔物们也重新找回了理智。”

就像他说的,刚才还疯狂的怪兽现在已经很平静了。

他们环顾四周,或者互相望着对方,愣在原地。

虚脱感,烦躁,茫然,无反应。我看着各式各样的怪兽,想起了以前盖尔乌斯说过的话。

它们也有各自思考和判断。

莲娜不知这点,只是把暗影它们当作棋子,最后遭到了报复。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最合适她的结局吗?’

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又马上从脑海中抹去,然后看着盖尔乌斯问道。

“怪兽潮不会出现了吗?”

“一千年前,我亲眼目睹了我们神的使者败给了米拉的使者。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差不多。”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感受到了。我们的神再次失败了。祂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也就是说,我做到了。

挡住了怪兽潮。世界也不会灭亡。无数人的生活将继续。

破晓时分,我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又开了口。

“盖尔乌斯先生,你能和怪兽沟通吗?”

“可以传达一些简单的话。”

“那你能不能告诉它们,一切都结束了,请它们退下?”

“你要怎么说?”

“诶?”

“我来帮你翻译。”

于是我糊里糊涂地出现在了怪兽面前。

“注意!”

多亏魔族之王亲切地使用了扩音魔法,我才能大喊,让在场的所有怪兽都能听见。

“都结束了,回去吧!”

其实我想说些更有哲理的话,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太多,我连苦恼的力气都没有了。

接着盖尔乌斯翻译了我的话,怪兽们开始慢慢地离开了建筑物。

出乎意料的是,也没有发生明显的摩擦。

是因为它们也接受了失败,还是因为它们也像我一样因接连不断的战斗而疲惫不堪了呢?

我多少有些无聊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也许两者都有吧’,然后倒了下去。

‘一秒钟也站不住了……’

泰伦斯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轻松地接住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辛苦了,伊德尔。现在好好休息吧。”

对于需要休息的我来说,这句话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霖。

从那以后,我连梦也没有做,就这么一直睡了12个小时。

“辛苦了。”

在睡觉的过程中,好像听到了某位女神的声音。

傍晚醒来的我洗了洗身子,吃了饭,很快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虽然疲劳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是我更想要立刻回到帝国的土地上。

但在离开前,有一件事要做。

我打算把莲娜的尸体埋进这块土地里。

我也考虑过要把她的尸体运到帝国,交给卡西乌斯公爵,但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虽然考虑要怎么运输也是一个问题,但最让我担心的是,那里有很多因莲娜而受害的人。

他们真的会欢迎莲娜的坟墓吗?莲娜能安然入土吗?

出于同样的原因,我问盖尔乌斯,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久。我问他有没有能够适合埋葬尸体的场所。

“正好有个合适的地方。”

盖尔乌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回答道,于是我们马上开始了坟墓的建造。

我进入了……

我惊讶地望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轰隆隆沉入地下的城堡。

“这就是合适的地方吗?”

“嗯。反正‘坟墓’也只是把尸体放进棺材里埋在地里而已。”

“是,是这样啦。”

……可我没想到我们之前吃住生活的建筑物会被埋在地下。

也许是一开始就被施了魔法,当盖尔乌斯接触到各处的魔法阵时,地基突然塌陷,建筑物也就轰然倒塌了。

“原本就是随着我们魔族的衰退而应该消失的地方。但我担心后代们会回来,所以才改变了主意。”

“你是说卡西乌斯家族的人吗?”

“是的。一千年前,在一场被你们称为怪兽潮的战争中,我们失去了大部分同胞。在那之前,我们的数量可不是外面的那些魔兽们那么少。”

“原来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剩下的家伙们都决定在这里安眠。但也不是大家都同意。”

“其中就有……”

“是的,我的儿子卡西乌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要和人类一起生活一起下去。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也有了孩子。”

他用不知是充满思念还是哀伤的眼神望着逐渐消失的庇护所。

“其实我认为,以那家伙的性格,不可能和人类相处得很好。因为他只知道维护他那无畏的自尊心,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向别人低头。”

“嗯,这和卡西乌斯家族在帝国得到的评价差不多。整个家族都很高高在上。”

盖尔乌斯哈哈大笑起来。

“从那以后过了千年,那些家伙们的脾气好像也没怎么变嘛。不过……也很好了。他们能在人群中好好生活下去。”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昔日的魔族之王一直都留在这里,以至于自己都变成了雕像。

他为了等待儿子和后代,千年来一直坚守在这里。

要是他们被人类迫害,不得不回到故乡,就随时都可以迎接他们了。

“是啊。大家都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听了我的话,他喜滋滋地笑了笑,欣然告别了再也不需要的城堡。

我站在他身边,想起了放在城堡中心的莲娜的棺材。

“莲娜,你拥有一座巨大的坟墓。”

也是时候告别这段纠缠的缘分了。

“泰伦斯。”

我轻轻地靠在旁边的泰伦斯身上。

“怎么了?”

“我只是想说,我爱你。”

面对我突然的爱情告白,他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我也爱你。”

看着他,我下定决心,只要能向珍贵的人传达心意,那我就会尽情地传达。

因为前途未卜,漫漫人生也有可能在明天就马上结束。

“你们要去哪里?”

建筑物消失后,盖尔乌斯问我们一行人。

“原以为发动这最后的魔法,魔力就会耗尽,但还剩下一点。我会用移动魔法把你们送到你们想去的地方。”

“可以吗?”

“当然了。要是连魔法都不能施展的话,作为魔族之王也太逊了吧。”

果然魔族之王还留有不同寻常的手段啊。

“反正我的作用已经结束了,既然还留有有魔力,那当然就要用在自己的后代身上了。”

“真的很谢谢你!但实际上……”

虽然很感谢,但他对我太好了,有点良心不安。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后代“卡西乌斯”。

“没关系的。你不必多说。”

但是他以仁慈的表情拍着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的话。

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种推测,也许事情的内幕他都知道,却还心甘情愿被我欺骗。

——虽然本人闭口不提,我无法确认就是了。

于是我们马上回到帝国,在皇宫里好好休息……就太好了,但在此之前,还得去一个地方。

“哦,我刚才从魔兽那里听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消息,说是有相当多的魔兽想要侵犯人类的领地。”

——如果魔族的老者没有说出这样令人气结的话题的话。

“为什么?”

“从魔兽们的立场上看,好不容易准备了怪兽潮,结果却虚无缥缈地结束了,几个过激的家伙还是组织了一些人手要出气。”

“……”

“与怪兽潮相比,数量算少的了。大概不到二十分之一吧。”

“请问它们目的地是哪里?”

“就这个大陆上人类最多的地方。”

当然,符合条件的地方当然是阿斯特洛特的首都。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快去吧!”

虽然与怪兽潮相比规模小了很多,但是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我、泰伦斯和露西拖着那只想要进一步调查魔兽之地的鹦鹉,接受了盖尔乌斯的魔法。

转眼间,我们到达了帝国边境地区,面对着一群准备进攻首都的怪兽。

虽然没有亲自来过,但那是我熟悉的地方。米洛安伯爵领地。

“后代,保重身体。”

留下那句话后,魔力用尽的盖尔乌斯化为尘土散去。

我祈祷他这次能在同族的身边安眠。

过了一会儿,我们到达了米洛安城堡,见到了一些怀念的人。

那就是少有的天才,被判无期徒刑而被关进监狱的艾略特路德和完全不像贵族的豪放的领主,米洛安伯爵。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哇!这是谁啊?是皇子殿下和华莱士啊,对了,您现在是卢西比乌子爵了!”

他们大惊小怪地迎接了我们。

“我想问个问题。艾略特现在应该被关起来才对吧?”

面对我的提问,艾略特明晃晃地嗤之以鼻。

“你可能不知道吧,《帝国法》中规定,当国家出现怪兽攻击等重大混乱时,可以由领主临时动员囚犯。”

啊,我听说过这个。

无论如何,罪犯的权利比普通百姓得到的保障要少,因此在人力不足的时候,国家会肆无忌惮地让罪犯卖力。

例如,用作引诱怪兽的诱饵,然后抛弃他们。

当然,米洛安伯爵似乎是根据相关法律,借用了艾略特的智慧。

“什么?托马斯的部队中多半是昨天还在务农的老百姓?把他们安排去那里很危险!”

“知道了!换掉不就行了吗?不要每件事都大呼小叫的!”

他们没有时间和我们好好对话,只顾着相互讨论。

而且,在米洛安城里遇到的能让我们开心的可不止他们两人。

“皇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伊德尔!您平安无事啊!”

没过多久,我们遇到了泰伦斯的手下们,其中也包括杰克和维内塔。

“你们也在这里吗?”

杰克看着主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殿下下令让我们乖乖等着,可是殿下却前往危险区域,怎么能只让我们在安全的地方呢?”

然后是维内塔接话。

“无论如何都想尽量接近殿下和伊德尔大人所在的魔兽之地,但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怪兽,被困在了这里。”

因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被怪兽践踏,所以他们决定帮助米洛安的军队。

“这绷带是?殿下,您受了重伤吗?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伊德尔女士看起来也很疲惫。你们可以在米洛安城里休息。米洛安的军队和我们一定会守住这片土地的。”

看着担心我们的杰克和维内塔,我和泰伦斯对视了一下。

该说什么呢?我们带着要继续作战气势跑了过来,结果好像几乎没有我们出场的份了啊。

第二天凌晨,米洛安伯爵领地遭到蜂拥而至的怪兽的攻击。

人们齐心协力进行抵抗。

士兵们勇猛战斗,普通百姓提供食物、后勤等积极帮助战斗。

我在米洛安城看着人们整夜奔忙。

那凄惨而庄严的情景给我带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情。

‘女神选择了我做使者,但拯救世界的却不只有我一个。’

他们都是为了守护珍贵的日常生活而努力的英雄。

这时,外出的泰伦斯回到了分配给我们的房间。

“看来终于有几只怪兽爬上了城墙。我去去就回。”

“可以吗?你受了伤,而且又很疲惫……”

“没关系。不舒服也得出去。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皇子。这里是我的百姓生活的地方。”

不愧是我所爱的男人。

所以,我能坐在那里干等着吗?

“我也要去。”

“很危险。你昨天还倒在地上……”

“泰伦斯那时不也失去了意识了嘛。还有,别担心。我是谁?我都拯救了这个世界欸。”

最后,泰伦斯忍不住笑了。

“我会紧紧黏在你身边的。”

“那就如你所愿吧。”

我们轻松地交谈着,走出了房间。

后来,被称为“米洛安攻城战”或是“小怪兽潮”的战斗中,人们总是这样说。

突然出现的二皇子和卢西比乌子爵对威胁百姓的怪兽进行了猛烈的攻击。

不知怎的,我们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记录胜利人物的名单之上。

米洛安攻城战结束的几天后,我来到卡西乌斯公爵府。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并非我故意,现在才能把它还给您。对不起。”

卡西乌斯公爵愣愣地看着我向他伸出的传家宝——黑色水晶球。

“没关系。我很高兴它能对你有帮助。”

接着就是沉重的沉默。

刚才,我向卡西乌斯公爵和他的两个儿子解释魔兽之地发生的事情——包括莲娜的结局。

当我谈到莲娜的遗言时,勒海姆和列安德罗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依次离开了。

最后只有公爵留守到了结束,听完我的讲述,他拿回了传家宝。

“嗯,原来是这样啊。”

他眼圈红了,把视线转向窗外,静静地喃喃自语。

“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也谢谢你告诉我我们家族的起源。”

虽然还有其他话想说,但这之后公爵一直保持沉默。

现在事情也做完了,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公爵大人。”

但是突然产生了好奇心。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

“您要是觉得是我唐突了,也可以不回答。”

“尽管说吧。既然是你开口,我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公爵您会接受莲娜的道歉吗?还是说,您已经接受了呢?”

我已经向公爵转达了莲娜拜托付给我的谢罪话语。

他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回答道。

“……至少我会接受啊。”

我铭记着他平淡地忍受着悲伤的样子,走出了卡西乌斯公爵府。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也许列安德罗和勒海姆也已经原谅了莲娜,亦或者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原谅她的。

但被莲娜操纵感情的受害者中,大多数人可没有原谅她。

“我希望她下地狱,永远地痛苦下去。经历各种酷刑。”

我离开卡西乌斯公爵之后,去了一个地方。

玛格丽特在自己家的接待室里与我面对面,全身都笼罩着冰冷的愤怒的她如此开口道。

——她是皇室中的长辈、著名的怪兽生态研究家及“爱莲会”的会长。

在米洛安攻城战之后回到皇宫的我和泰伦斯,继皇帝之后又向玛格丽特比较详细地说明了我们所经历的事情。

既然怪兽潮的前兆突然消失,向帝国怪兽相关领域的最高权威解释其原因也是理所应当的。

玛格丽特最近正在调查怪兽潮是否真的会像我们所说的那样发展。

‘她要只是问这个就好了……’

问题是她好奇的不仅仅是怪兽潮。

“你可以以后再更加详细地告诉我关于她死亡的细节吗?”

玛格丽特邀请我到她家里去。

在那彬彬有礼的话语中存在着鲜明的憎恶,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在约定的今天来到了她家。

解决了她的疑问后,玛格丽特望着客厅的一面墙壁说着,希望莲娜能下地狱。

墙壁上挂着一家人的画像。

“是我和我的丈夫,还有我的独生女。除了我,都去世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玛格丽特突然提出的话题。

“我丈夫和我一样是研究怪兽学的,后来女儿也说要走这条路。也是因为受到了我们的影响。”

她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

“当时应该积极劝阻她的。因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怪兽杀死的危险的工作……”

一家人一起去做研究,但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这是众所周知的轶事。

在经历了这样的悲剧之后,玛格丽特仍然继续进行研究,因此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我的心明明在那件事之后变得空落落的,不会再爱任何人了,奇怪的是,却觉得她很可爱。可爱得不得了。”

“……”

“但是因为那种感觉很好,我很开心,所以就装作没发觉。她说可以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说了那种可恨的话也让我很高兴。”

这对她来说非常残忍。

我无法想象玛格丽特在女神的祝福消失后的感受。

虽然也有像卡西乌斯父子三人一样,由祝福变成真爱的情况,但只是少数。

大部分受害者对被虚假感情玩弄表现出大大小小的愤怒。

就连自称只是“心情不好”的艾萨克·卡西乌斯也策划了“投资诈骗”的盛大复仇剧,玛格丽特又会怎么样呢?

‘莲娜,你的业障深重啊。’

无论莲娜有过何种不幸的过去,最终是否悔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真可惜。不管怎么想,那个家伙死得太舒坦了。应该遭受更多痛苦才对。”

玛格丽特以平静的态度自言自语着,她看着我轻松地笑了。

“但我很满意她被自己的部下怪兽背叛身亡这一点。嗯,怪兽是人类无法操纵的。”

“……我同意。”

“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卢西比乌子爵。您要是就那么走了,不告诉我的话,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就这样,我接受了玛格丽特的谢意,走出了她的府邸。

可是,就在我要上停在路边的马车时,泰伦斯出现在我面前。

“啊!你怎么过来了?”

“我正好在这附近办点事,突然想起伊德尔今天要去玛格丽特的府邸。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就过来了。”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地吻了吻我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女士,您愿意让我坐上您的马车吗?”

“我很乐意。”

在回去的马车里,我问他。

“不过你有什么事吗?”

“报社对我进行了简单采访。问了很多关于米洛安攻城战的问题。”

本应该在首都的二皇子突然出现在米洛安伯爵领地活跃的事件是最近人们最狂热的话题之一。

此前一直在帝国内部被无视,勉强才能阻止加比卡王国和外族入侵的米洛安面对怪兽大军取得了完美的胜利,也令人震惊。

‘连皇子都亲临现场,所以人们更加不可能不关注。’

因此,米洛安得到了皇帝的巨额援助金,并被授予在战斗中表现活跃的人民英雄称号和勋章。

当然我也被授予了。不仅只是光荣而已,我也特别喜欢国家向勋章获地者提供的各种优惠。

艾略特似乎想要获得特赦……不过看来他要想结束监禁生活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泰伦斯叹了口气,放松了姿势。

“虽然被人们喜欢是好事啦,但是为了活跃在众人眼前,处处都受到限制,感觉很累。”

虽然皇室尚未正式发布消息,但由于各种迹象都显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许多人将米洛安攻城战视为怪兽潮。

大概还想着‘多亏了米拉女神保佑人们,所以这次规模很小’这样吧?

对于不想向世界公开真相的我来说,他们愿意这样想也再好不过。

‘我都快要烦死了。’

我拥有顶级魔石矿,还在和泰伦斯谈恋爱,光这些就已经充分让我感受到了人们的极大兴趣了。

还要再进一步的关注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但是对于处于皇子地位的泰伦斯来说,很难不被关注。

不知内情的人们对泰伦斯匆忙离开皇宫的原因也做出了不同的判断。

“米洛安伯爵领地的骚乱由皇子殿下带领部下亲自平息”的传闻似乎成为了定论。

‘虽然从表面上看是那样,但事实是……’

总而言之,泰伦斯获得了高度评价。

也许是因为近百年来帝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战争,直接奔赴前线的皇族给百姓带来了新鲜感。

参与战斗的士兵中也有接受采访的人说这是国家没有抛弃米洛安领地的证据,因此受到了鼓舞。

“随便吧。结果好等于一切好。”

我把头靠在泰伦斯身上,泰伦斯微微一笑。

“也是哈。”

“泰伦斯啊,我。之前不是去找玛格丽特嘛。”

我见过玛格丽特后,向她坦白了自己内心的苦恼。

“我不知道把莲娜的道歉传达给受害者们是不是对的。我觉得,要是我自己很怨恨别人的话,不管是道歉还是什么,都不想听的。”

泰伦斯揉了揉下巴,真挚地道。

“这个嘛。如果是我的话,还是会想听的。”

“是吗?”

“知道加害者心怀歉意和原谅对方是两码事。”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我很想听到皇后的道歉。可她已经死了,所以这已经不可能了。”

“……”

“请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没法听到她的道歉也只是会感觉遗憾罢了。再加上。”

他休息了一拍,接着说。

“别人替她道歉了,所以也没有多少遗憾了。”

是米哈伊尔啊。

几天前,我和他一起去见了米哈伊尔。

听到莲娜的死讯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向泰伦斯表示感谢。

“谢谢您答应我的请求。还有……我想替妈妈向您赔罪。真的很抱歉,哥哥。”

米哈伊尔似乎有许多自己的想法。

“母亲去世,莲娜消失以后,我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沉浸在幼稚的爱情中,来不及环顾周围。我以为,被迫成为皇太子的我是最不幸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泰伦斯虽然对同父异母的弟弟的道歉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答复,但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今后兄弟关系会如何,也取决于那两人自己了。

这时,泰伦斯把手臂搭在了我的腰上。

“伊德尔,如果你没有其他行程,可以在晚餐前和我一起吗?”

“这咋整?我有别的行程了。”

“什么行程啊?”

什么行程……

“卢西比乌子爵!让我离开这里!我为什么要被关进监狱?”

是针对两天前被关押在皇宫监狱的一个老头的事情。

“我可是罗兰德·卡西乌斯!”

单人牢房里的罗兰德绝望地呐喊。

罗兰德·卡西乌斯为何被关进皇宫监狱呢?

这其中隐藏着令人哭笑不得的原因。

首先,起因是皇帝。因为莲娜,他失去了与他相伴已久的皇后,他本人也受到了永久性的残疾。

躺在床上的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毫无疑问,他当然也会有强烈的复仇之心。他肯定也恨死莲娜了。

但是事件的主犯莲娜已经远走高飞了,皇帝的愤怒便转向了一直以来疼爱她的卡西乌斯家族。

但是皇帝并没有丧失理性。

他也很清楚,莲娜的罪是不能由卡西乌斯家族的人代替的。

于是,皇帝决定对卡西乌斯家族动手。

‘世上哪有人找不到一点错处啊?’

特别是像卡西乌斯这样的大家族,大大小小的违法行为不计其数。

平时,皇室为了让他们忠诚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下定决心整治,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皇室派来的调查官不仅搜查了卡西乌斯领地和首都的联排别墅,还搜查了卡西乌斯家族的所有的建筑物。

甚至还闯入卡西乌斯的家臣家族,没收了数十年的账簿和各种文件。

结果会怎么样呢?如您所见。

“立刻放了我!在这种恶劣的地方,我一天都坚持不了!”

十有八九,皇帝的目标是莲娜的父亲、现任卡西乌斯公爵——艾德蒙·卡西乌斯,但被抓来囚禁的人却是罗兰德。

我用冰冷的声音问。

“谁叫你在当公爵的时候,犯了那么多的错呢?”

据泰伦斯说,艾德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遵守法律,但与他的父亲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

难怪恨得牙根痒痒的皇帝没有押送艾德蒙,而是押送了罗兰德在这关了起来。

“逃税、收受贿赂、筹集秘密资金、强制拆除等等,你还真是战功赫赫啊。”

罗兰德干咳了一下。

“我不知道卢西比乌子爵你是怎么想的,但为了治理好这片巨大的领地,一点点违法行为也是必要的。”

只是一点点吗?

“哎呀,就算不说这些好了,那为什么你有那么多施暴的记录呢?现在宣称被老头你打过的人可不止一两个。这种程度的话,说你习惯挥舞拐杖也不为过吧?”

“这个啊。是他们活该我才会动手的吧!胆敢对我放肆的家伙,挨打了也活该!”

一点反省的迹象都没有啊。

‘啊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吧。’

以莲娜的记忆为基础写的《重生后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中也被描述为“性格不好”的人,他的性格就是明明白白的。——明明白白的糟糕。

尽管如此,对自己人非常宽容的莲娜形容他是“不能讨厌的爷爷”,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只是个讨厌的家伙。

“卢西比乌子爵!快点救救我啊!”

而且还理所当然地提出了厚颜无耻的要求。

“我为什么要救你?我不想救你,也没有权限救你。”

“你怎么会没有权限?其实你是被女神选中的真正的圣女,也是由你打败了魔女,拯救了世界!皇帝陛下也不能完全无视你的话的!”

我默默地撑着额头。

看来把在魔兽之地发生的事情坦白给这个人的决定有错吗?

但在我刚回到首都,还没有被关押的罗兰德对我百般训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了。

这老头还知道盖尔乌斯的存在,所以就算用谎言敷衍过去也有点……

‘我那时候还是太感性了。’

因为米洛安攻城战的感动依然存在,又因为盖尔乌斯的事情也得到了老头的帮助,所以心情变得很舒畅。

我也想着,也许这老头是站在我这边的,所以很难讨厌他……狗屁。

“无论如何,别做白日梦了,你就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这时,通往单间的门砰砰地响了起来,传菜口里传来了愤怒的声音。

“你这个叛徒!怎么还不跟我儿子结婚!多亏了我,你才能打败那个魔女!”

“唔,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他结婚啊。这和我接受你的帮助一码归一码好吧。”

“既然这样,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见我?”

“啊,为了看看老头你的状态,而且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我已经没有必要回答那个问题了。

因为和看守一起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的男人代替我发出了声音。

“爸爸,是我。”

“艾萨克!”

察觉到儿子声音的罗兰德提出了一个充满期待的问题。

“你是来探视我的吗?”

这时,看守用钥匙打开了单间的门。

“或者是要通过贿赂,把我弄出来……”

艾萨克·卡西乌斯走进单间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不,我也被抓来了。”

他展示着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铐。

“什么?!”

门开了,罗兰德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是,你为什么会也?”

“只是以前做的事情稍微暴露了而已。”

我很亲切地告诉了他是因为什么。

“因为诈骗罪。在调查整个卡西乌斯家族的过程中发现的。”

在看守的帮助下,我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脱下手铐的艾萨克。

“难怪上次搞投资诈骗的时候那么熟练。那时候还装出一副第一次的样子。”

男人耸了耸肩。

“谁叫他们要相信骗子呢?”

“你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诈骗呢?”

“看到人傻钱多的家伙,就想要耍耍他们,会这么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对艾萨克的厚脸皮和恶劣的人格摇了摇头。

在这一点上,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

“你不能这样!”

“让开!我是无辜的!我要出去!”

在此期间,罗兰德试图从敞开的大门越狱,却被看守制止了。

——当然,想越狱根本就不可能,看守把罗兰德用力推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门。

“等等!艾萨克,你们得把这小子带回去!”

罗兰德敲着门喊道。

“哦,这就是我的礼物啊。”

“什么礼物?”

“让您和您儿子同住一个房间。单间生活应该会很孤独,所以我亲自向皇帝陛下提出建议,也获得了许可。”

皇帝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把罗兰德放在眼里,所以很爽快地听从了我的意思。

“不需要!”

但当事人却无情地拒绝了我的好意。

“你要我跟这家伙两个人待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

“贵族专用监狱可是帝国中最宽敞的监狱了。”

“可只有一张床啊!”

“父子俩感情深厚,就一起睡吧。”

“这是酷刑!”

“爸爸,事情都已经那样了,以后就拜托您了。如果你半夜打呼,我会把你从床上踢下来的。”

“快把他带回去!”

我听着某个罪犯的呐喊,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宫监狱。

做了坏事就要受罚。

这是极其简单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啊。”

泰伦斯一边倾听着我诉说,一边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正在一起度过晚饭后的温馨时光。

“我真的只是出于好意才这么做的,但没想到他还把我当顾问了。真是的,被关在单人牢房里的囚犯们最头疼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他以后也会明白你的深意,心存感激的吧。”

“这个嘛。如果是那个老头,大概一辈子都会很辛苦的吧。”

聊着琐碎的闲话,视线相交的我们放声大笑。

还真是神奇。虽然不是很有趣的故事,但是和他说话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能笑出声来,心情无比愉快。

这就是爱情啊,我偷偷看了看泰伦斯的眼色。

‘……气氛很好,说不定今天可以吧?’

好,挑战一下吧。

我下定决心,偷偷地把身体靠在泰伦斯身上。

“泰伦斯。夜深了,我们一起喝一杯……”

就在这时,泰伦斯猛地抱住我,朝床走去。

‘这么快?’

但出乎我的意料,他把我放在床上,然后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伊德尔,你今天应该休息了。白天去了卡西乌斯公爵府和玛格丽特府邸,很累吧?”

“诶?完全没有啊!我又不是走过去的,而是坐马车过去的啊。”

“不。你应该很累了,只是自己不觉得。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那么明天见。”

就这样,我只能茫然地看着离开的泰伦斯的背影。

“又失败了吗……”

他离开后,我无力地喃喃自语,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

我,伊德尔·卢西比乌。拯救了世界,解决了所有的烦恼的现在,有一个像土豆地雷一样突然冒出来的重大问题正要面对。

我的恋人从几天前开始,只要气氛不错就躲着我。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故事可以追溯到我们刚回到首都的那一天。

那天,我们在晚餐上举杯庆祝平安归来。

气氛很好。——直到我喝着葡萄酒呛着为止。

咳出的红葡萄酒染红了我的嘴角和前襟。——就像鲜血一样。

“啊……太丢脸了。”

咳嗽好不容易停下了,我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但是他的态度有点,不,是非常奇怪。

他愣愣地看着我,脸色非常苍白。

“泰伦斯?”

我叫他,他也没有回应。

明明他的目光投向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泰伦斯眼里看到的好像不是我。

我又叫了他一次,他才打起精神回答。

“泰伦斯!”

“……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不是的。不用担心。”

“可是突然……”

“我只是有点头晕。看来是有点醉了吧。”

“这么快?一起喝了好几回了,我可从来没见过泰伦斯你喝醉啊。”

“嗯啊。真奇怪,今天很快就醉了。可能是旅途疲劳导致的吧。”

“嗯,也是啊,毕竟我们才刚回来。”

“我们就别再喝酒了吧?”

“好吧。哎呀,都沾到衣服上了。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一会儿得去换件衣裳。”

他把酒瓶挪到一边,然后若无其事地照常吃饭。

所以我就没有特别去怀疑这一点。

因为他从米洛安伯爵领地的时候就战斗个不停了,而且我觉得,泰伦斯在和暗影那边的战斗中受了伤,会这样也很正常。

那天的事好像只是给我留下了丢脸的记忆。

但问题是,从那天起,泰伦斯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泰伦斯,今天继续和我一起……”

“对不起,伊德尔。我还有件事没有处理,得先走了。”

即使气氛正好,只要我想再迈出一步,他就会急忙离开。

特别是关于酒,在和我吃饭的时候,他甚至连饭后小酌一杯的佐餐酒都给拒了。

但我丝毫没有觉得泰伦斯对我的爱冷却了。

“伊德尔,你要出门吗?”

“嗯,我要去卡西乌斯公爵府把水晶球还回去。”

“之后再去吧?感觉你好像还是很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有吗?我活力满满欸。”

“其实我今天想和你一起。不行吗?”

“……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累耶。”

不过除了个别时候,他又总想留在我身边。

他总是不让我离开自己的视野,我要是稍微想拿起有点重的东西,他就会急急忙忙地过来替我拿。

我慢慢醒悟过来了。他这显然是过度保护。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在魔族的领域中殊死搏斗导致的呢。

但仔细一想,这之后又经历了米洛安攻城战,但泰伦斯并没有特别过分地保护我。

我又回想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吃晚饭时发生的事情。

‘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态度才有点奇怪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只是喝葡萄酒的时候呛到还吐了点出来而已。

霎时,泰伦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掠过了我的脑海。

总觉得以前见过那样的表情。

“伊德尔!伊德尔!醒醒啊!”

“伊德尔,没关系。我都听懂了,别再说了。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来了就没事了。只要医生过来……该死,怎么还不来?”

急切的脸色和声音,还有不停叫我名字的某个男人的脸庞。

没错,就是在第二世的时,泰伦斯看着我喝下毒酒死去的时候。

感觉心脏一下子变得冰冷,我用力攥紧了拳头。

我偏偏在喝着如血般殷红的葡萄酒时呛到了,所以泰伦斯想起了吐着血死去的我。

这样一想,我就能理解他之前把我当成瓷娃娃一样对待的态度了。

心弦一下子绷紧了。

虽然当时的事情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但对泰伦斯来说,依旧是栩栩如生的噩梦。

一想到他每次过分保护我的时候脸上带着的温和的微笑,实际上却在回想那天的事情,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我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想对他说“我现在还好好的,痛苦的记忆就都忘掉吧。”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换做是我肯定也做不到啊。

‘要是我亲眼目睹了泰伦斯为我献出了生命,而我只能无力地看着所爱之人的体温渐渐冰凉……’

一定非常痛苦。

也许生命里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和希望了。

‘但也不能就这样杵在原地啊。’

不管怎么说,泰伦斯的症状似乎不是靠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今天说要外出的时候,泰伦斯的表情也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虽然他本人似乎想隐瞒,但我很明显地看到出了他的不安。

而且,当我走出玛格丽特府邸时,与他相遇似乎也是因为他想保护我。

‘但该怎么开口呢……?’

我的思绪纷杂,因为我希望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不要像是在指责他或是轻视了他的心理创伤。

这时,露西走进了我的卧室。

“你有什么烦恼吗?”

露西大概知道我和泰伦斯前世经历了什么。

也就是说,它正是咨询苦恼的最佳对象。

“原来如此啊。”

听完我的故事后,露西简单地给出了答案。

“最好还是坦诚相待不是么?”

“……果然应该这么做吗?”

“前世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会变得谨小慎微也正常。但是我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你们两人对彼此都很坦诚,所以才能齐心协力克服了各种苦难和考验。”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主人爱皇子,他也爱主人,只要能传达真实的心意,问题一定不难解决。”

我静静地望着露西。

“怎么说呢?你好像也成熟了很多。”

“是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连人的感情都不能很好地理解。还说我很贪婪。”

“……大概因为这段时间和主人一起生活,学到了很多东西吧。还得谢谢你呢。”

我温柔地顺着露西的毛,它学会了那种大人的话语啊。

“但是主人不就是很贪婪吗?还经常看着存折傻笑。”

“吵死了。别人也一样好吧。”

我抱着可爱的毛团昏昏欲睡。明天一定要和泰伦斯谈谈过度保护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睛,迅速做好准备,来到泰伦斯的宫殿。

“皇子殿下有事,一大早就离开了皇宫。”

可是迎接我的却是告知他不在的杰克。

虽然是有点泄气,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今天没听说他有日程安排啊。

当然,并不是说他必须时常向我报告他的行程,但泰伦斯最近几乎每天都会自己开口告诉我,根本就用不着我问。

要是没有特别通知,就说明他一整天都有空,而泰伦斯昨天并没有特别提到有安排。

“请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怀着侥幸的心情,我问杰克。

“关于米洛安攻城战,首都中央新闻社请求正式采访……”

“诶?那不是昨天的行程吗?我听泰伦斯说过啊。”

杰克一脸惊讶。

“哦,好像是我搞错了。啊对!没错。首都中央新闻社昨天来过了,今天是有外媒采访……”

“骗人的吧。昨天采访泰伦斯的就不是首都中央新闻社,是其他家的报社才对。”

“那个……”

“杰克,跟我说实话。他去哪里了?”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详情!”

他突然低下了头。

“但您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皇子殿下也说今天会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这是机密……对不起。”

于是,我乖乖地离开了。

都说是机密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只是,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泰伦斯却把自己的助手杰克留在这里,不禁产生了‘他应该有什么很重要的私事要办吧’的想法。

‘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已经预见到我今天要找他坦诚相待了吗?’

再怎么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但我的心情很低落。

我就那样摇摇晃晃地想回别宫,结果又改变了主意。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不合我的性子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晚降临了。

我在泰伦斯宫里的某个地方听到了说话声。

“伊德尔,我回来了。”

看来泰伦斯终于结束工作回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脸惊讶,环顾四周。

这是泰伦斯平时锻炼身体的私人演武场,所以他很疑惑。

我在演武场里待了一天,给他留消息说我在这里。

“听说你连饭也在这里吃了。到底是为什么……”

“等一下,你就站在那里。”

我穿着适合演武场的简便服装,打断了正在担心我的男人。

“你看清楚了。”

然后突然将双手按在地板上,开始做俯卧撑。

“伊德尔?”

即使他叫我的名字,我也默默地做着俯卧撑,一起一落的。

“伊德尔,现在是……”

完成目标个数后,我结束了运动,大步走近了泰伦斯。

可能是被我莫名其妙的行动吓了一跳,泰伦斯一直后退,直到背撞到了墙上。

我把双手贴在墙上,把他禁锢在我的双臂里,然后喊了起来。

“不要逃避我啊,泰伦斯!”

我继续着想说的话。

“虽然是远远比不上你啦,但正如你所见,我很健康!我绝对不会像那时候一样死掉的!”

听到这句话,泰伦斯的眼睛睁大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故意避开我。也许是想保护我吧。”

我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做出那种一个人赴死的选择了。”

“伊德尔……”

“所以你不要逃避我。不要像今天这样故意躲着我。你要是敢逃,就算逃到地狱的尽头我也一定会追过去的……”

我休息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你放一百个心吧。”

我希望泰伦斯不再感到不安。

这就是我想传达的真心。

我猛地抱住了泰伦斯。

“知道了吗?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如果泰伦斯先放开我,我就会跑着跟过去。因此,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增强体力。”

“……”

泰伦斯悄悄地把手臂搭在我背上。

“果然被发现了啊。”

耳边传来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因为当时的事情……”

“不说也没关系。那对泰伦斯和我而言都是一种伤痛。”

“伤痛。原来如此啊。”

他好像现在才知道似的,附和道。

“原来对你来说也是伤痛啊。我自以为是在保护你,但这只不过是过去留下的伤痛而已。只是需要治疗的伤口罢了。”

这个满脑子都在担心我的人好像连自己的伤口都没有意识到。

“泰伦斯你也稍微观察一下自己吧。哪怕是分出对我关心的一半也好啊。”

“我没有信心,但会努力的。”

“不行也得行。我会一直照顾泰伦斯的,直到你能够充分照顾自己为止。”

“那我非常荣幸。”

我们抱在一起很久很久。

就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我们俩都在对方身边好好活着一样。

这时,我的后背突然一凉。

‘突然想到,我现在身上应该有汗味吧。’

为了让泰伦斯亲眼看到我很健康,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演出场挥汗如雨。

不就做了几个俯卧撑,怎么出那么多汗啊?

其实,我想过用真剑砍稻草人等更能展现出我帅气的面貌,但是遇到了现实问题,最终才达成了这样的妥协。

“够,够了……!”

我试图悄悄地从泰伦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失败了。

“再一会儿。”

泰伦斯没有松开抱着我的胳膊,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其实我流了很多汗……”

“没关系。我又不可能嫌弃你的体味。”

“我嫌弃啦!”

“是伊德尔跟我说绝对不会放开我的。”

“现在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我在泰伦斯的怀里挣扎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泰伦斯摸着我蓬乱的头发,没有影响到我移动,我气鼓鼓地说着。

“骗子。”

“变态。”

互相指责之后,我们嗤嗤笑了起来。

只要还是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开心。

“总之,以后不要再躲着我了。要是出了问题,就通过对话来解决吧。”

“我会谨记在心的。”

“今天还让杰克骗我说去了别处。”

“哦,那个啊。”

泰伦斯的声音变小了,好像在说什么秘密。

“其实并不是为了躲你才隐瞒目的地的。”

“那是?”

“我接到通知说这个已经完成了,但是实在很难坐着干等。于是就亲自去拿了。”

他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

“我想让你大吃一惊来着,所以让杰克闭嘴,但没想到会引起误会。”

不知怎的,我嗓子被堵住了。

“那是……什么?”

有了某种预感,但没有根据,所以很难确定。

“伊德尔。”

泰伦斯打开盒子给我看里面。

“请一定要和我结婚。”

玲珑的钻石吸引了我的视线。

就像我猜测的那样,他拿出了戒指。真的,真的很漂亮的戒指。

“我会让你过上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即使由我亲自移栽那朵朵鲜花。”

泰伦斯将一边的膝盖贴在地上。

“所以……”

我从泰伦斯那微妙僵硬着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紧张。

“伊德尔,答应我,跟我共度一生吧。”

我来不及擦干眼泪,就把泰伦斯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不需要什么花。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就能有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了。”

然后我抓住他的脖子,双唇贴在一起。

泰伦斯一边用一只手臂搂住我的腰,一边回应我的吻,另一只手则抓住戒指戴在我的左手的无名指上。

泰伦斯·贝博·阿斯特洛特还真能骗我眼泪啊,明明刚刚才把我逗笑了。

此后,我自然而然地住进了泰伦斯居住的宫里。

他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流泪的样子,就把我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虽然来过几次泰伦斯的宫殿,但这是我第一次睡在这里。

当然,他没有给我单独的房间,我欣然走进了他的卧室。

“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

就这样,泰伦斯说了几句鬼话,在我洗完澡之后走进了浴室。

顺便说一下,他让我先去爽爽洗澡。

我把头发大概弄干,然后埋在泰伦斯平常躺的床上。

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心脏就不平静了。

是因为填满这个房间的泰伦斯的气息,还是因为他刚刚求婚,还是之后……

我再次感到羞耻,用力打了一拳无辜的枕头,拂去了有的没有的想法。

‘冷静点,冷静点。’

好,去看个戒指冷静一下。

我再次打开床头小桌子上的戒指箱子。

再看一眼,这是一颗美丽的、纯白的钻石,个头也相当大。

虽然没有追问,但即使泰伦斯作为皇子也不像是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何况,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戒指。

“这是我和凯斯合作制作的装置。里面蕴含了守护和祝福的魔法,会对你的幸福有所帮助。”

我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轻轻地晃了晃手。

幸福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心头。

‘我们已经非常相爱了,还以为就算结婚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呢……’

真的被他求婚以后,我的心中燃起了难以言表的感动。

现在还只是被求婚,戴上了戒指而已,我都这么感动了,那么真正举行婚礼的时候我该有多高兴啊。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闭上了眼睛。

我想想象一下我和他的婚礼。

“伊德尔。”

但是好像一下子就睡着了。

听到触及耳膜的甜美声音,我睁开眼睛一看,泰伦斯就近在咫尺。

“……泰伦斯?”

我在睡梦中愣愣地叫他的名字,他坐在床边把我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你要再睡一下吗?今天运动过量,应该很累吧。”

“没有的事。”

我握着他的手腕,不让泰伦斯跑出去——即使他的眼神已经在闪烁了。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这时,泰伦斯俯视着我的红色眼睛似乎颜色变深了。

“你真的没关系吗?”

“怎么?你又要躲我吗?”

睡意开始慢慢地消失了。

“你老实说吧。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躲着我?又想过度保护我了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怯怯地道。

“我没有信心。只要我向你靠近,就没有信心再收手了。我不想让你痛苦。”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回答。

“累一点又怎么样。没关系。即使你不拔出来也不要紧。”

我话音刚落,泰伦斯就把脸埋在了我的脖子里。

不一会儿,眩晕的感觉袭向了我。

长夜漫漫呢。

第二天,我感受着洒落的阳光,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向窗外一看,已经日上三竿了。我到底睡了多久呢?

“你醒了吗?”

还以为就我一个人,但回头看去,泰伦斯带着清新的微笑看着我。

“昨晚睡得好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亲爱的,我睡得很好啊……”

“你睡着了。”

“啊,是这样吗。”

我把盖着的被子拉到脸上,避开了他的视线。

浑身无力。

难怪我只是掀开被子,胳膊也在打着哆嗦,还因此挨了一顿骂。

“你这变态。”

我怀着委屈的心情,再次说出了昨天晚上对泰伦斯的指责。

泰伦斯把我抱在被子里回答道。

“是伊德尔叫我不要在中途停下来的。”

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我也无可辩驳。

“不,那还是有个限度的。”

我喘着气,闭上了嘴。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了。

无论如何,泰伦斯·贝博·阿斯特洛特是变态的事实是不言而喻的。

我怎么会接受这个变态的求婚呢?

泰伦斯要给我盛饭——虽然他昨晚已经答应过不再过度保护我了。

准确地说,他已经把盛着汤的碟子拿到了床边,想舀一口放进我的嘴里。

“伊德尔,啊,你尝尝看。”

“我可以自己吃。”

我坚决拒绝了他的好意,努力挥动着颤抖的胳膊填饱了肚子。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泰伦斯的计谋,但奇怪的是,我心情并不差。

吃完早饭兼午饭后,我坐了一段时间,消化了一会儿,又躺在了床上。

到了清晨才睡着,所有其实没有睡够。

今天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了,泰伦斯也躺在了要去睡回笼觉的我的旁边。

“你不出去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今天没有行程,你不用担心。”

“要是因为我才取消……”

“伊德尔,对我来说,现在待在你身边比什么都重要。好好休息吧。在你醒来之前,我不会去任何地方的。”

他低沉而可靠的声音帮助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即使我从睡梦中醒来,泰伦斯也在我身边。

这是多么甜蜜啊。

一想到结婚后就能继续享受这种幸福,我的心里暖暖的。

结果那天我就在泰伦斯的宫里度过了一整天。

就只是和他一起散步、看报纸、喝茶等,进行这样琐碎而又珍贵的日常生活。

第二天,我回到别宫,最先把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露西。

“我还纳闷怎么你两天没回来呢,真是的。”

“哈哈,不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行了行了。”

露西看着我,尴尬地躲开视线,噗嗤地笑了。

“主人,恭喜你结婚。”

“谢谢。你知道吗?其实多亏了你的建议,我才更早地接受了求婚。泰伦斯本来打算先准备好各种东西,然后再求婚的。”

看样子他是准备了非常非常华丽的求婚来着……

“说实话,虽然并不华丽,但是昨天在宁静的月夜,只有我们俩在的时候收到的求婚更好。太华丽也有点。”

“很高兴能帮上忙。主人您无论何时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既然也得到神兽的祝福,我期望着,幸福就在眼前迎接着我们。

接着,得知我们结婚消息的是泰伦斯的父亲——皇帝。

在侍从们的帮助下出现在谒见室的皇帝听了儿子的诉说后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这样了啊。泰伦斯,我的儿子。与我不同,一直守护着爱情的你让我感到骄傲。”

可是,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果然我还是很难接受你不再对权位感兴趣的意愿啊。”

“陛下。”

“莲娜·卡西乌斯离开后,米哈伊尔似乎也振作起来了,虽然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但百姓们更加崇拜在米洛安攻城战中表现活跃的你。所以我希望你……”

“爸爸,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我并不是没有统治帝国的欲望。”

泰伦斯的目光投向了我。

“但是,当我必须在国家和我重要的人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将毫不留恋地选择我重要的人。”

“泰伦斯……”

“如果您明知道这一点,还坚持要我当皇帝,那我请问,我和爸爸曾经失望的米哈伊尔又有什么不同呢?”

面对儿子坚定的意志,皇帝长叹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我也认为你具有作为领导者应有的资质。就这么埋没了,就太可惜了。”

也许是因为他是泰伦斯的父亲吧,他的固执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儿子。

但正因如此,他才打破了医生“很难再处理国政”的预测,在事故发生不到几个月后就回到了权位。

我个人不喜欢皇帝,但我认可他对权力的执着。

“所以我要赐予你以前莫罗侯爵的领地。”

“什么?”

“是你母亲的故乡。莫罗家族瓦解后,根据先皇的意愿被编入皇室直辖领地,但最近,代理皇室管理那边的官吏被爆出了丑闻。”

皇帝啧了一声。

“因为那里远离首都,我很难有效地管理,而且那里的百姓对皇室的认识也不好。先王强行把名声显赫的莫罗侯爵赶了出去。”

“所以你要我负责那边吗?”

“没错。你虽然是皇子,但却也是莫罗侯爵家的血脉,还有米洛安攻城战的事迹,他们应该也对你比较友好吧。”

“这个嘛。我之前没考虑过……”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考虑吧。那边以后就叫弗里海顿领地,由你这个弗里海顿侯爵去统治。”

弗里海顿侯爵,泰伦斯的旧名。

入皇籍后,就以皇子的地位优先,所以就不再被称为侯爵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侯爵的爵位。

“你要么留在这里当皇太子,要么去那里作为弗里海顿侯爵统治领地。”

皇帝似乎不想再让步了。

“虽然我不太愿意,但米哈伊尔上台,你来当大公,与米哈伊尔合作,对你来说也不算糟糕。”

“……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知道了。你走吧。另外,恭喜你被卢西比乌子爵接受了求婚。”

作为给要结婚的儿子的祝福,皇帝多少有些生硬地表示了祝贺之后,在侍从的搀扶下走出了谒见室。

在只剩下我们俩的谒见室里,我问泰伦斯。

“你在苦恼陛下的提议吗?”

“说实话,我心动了。我从来没有去过母亲的家乡。”

泰伦斯把视线投向了空中,好像在回想过去一样。

“上次去米洛安伯爵领地的时候,看到伯爵作为领主和领地居民们就像邻居一样交流,也有感触。很想体验一下这样的生活。”

苦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当然,伯爵他是很特别啦。”

我握住了泰伦斯的手。

“那就挑战一下吧。也许很适合泰伦斯呢。”

“……你没关系吗?”

“我?”

“那里没有你的朋友,而且是全新的环境。”

“你是因为我才犹豫的吗?”

“我还没有厚颜无耻到刚刚求婚,就要求你为我远走他乡。”

泰伦斯竟怀着我意想不到的苦恼,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只好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当然没关系了。我最初的计划是离婚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遥远国家生活。”

说着说着,我闭上了一边的眼睛。

“但还是有认识我的人啊?不就是泰伦斯你嘛?简直就是我所期盼的花团锦簇的幸福生活。”

“……”

“我们一起去新的地方挑战新的工作吧。人生就是如此充满挑战不是吗。”

泰伦斯拉过我的身体抱住了我。

“谢谢。”

这就是我们决定迈出新的一步的瞬间。

从那以后,从结婚到搬家,我和泰伦斯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决定先在首都举行婚礼,然后再去老莫罗侯爵的领地。

久别重逢的戴安娜在下楼前强烈建议我们应该先去拜访列奥克王国。

“蜜月旅行地必须是列奥克王国。伊德尔,你之前被邀请当我国的贵宾,但还没去过呢。”

列奥克国王邀请了我,因为我之前帮助大使夫妇找到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太忙了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我以前去过的,那里气候温暖,建筑物也很漂亮。我相信伊德尔你也会喜欢的。”

“好吧。那么蜜月旅行就去列奥克吧。泰伦斯也让我来挑选旅游景点。”

“哇,成功了!”

戴安娜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地炫耀着列奥克,突然热泪盈眶。

“伊德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幸福地生活啊。这次结婚一定会……”

作为有过失败婚姻经验的同伴,她似乎百感交集。

我让戴安娜靠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背。

“我答应你。那也请戴安娜答应我,你也会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互相伸出小指定下约定。

“你要结婚了吗?恭喜啊!”

我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告诉莎伦结婚的消息后,莎伦很高兴。

“该不会因为我是离婚律师就不让我进婚礼会场吧?”

“怎么可能?”

“那太好了。希望以后你只会和我以朋友的身份见面。”

这是她的祝福,希望我一生都不要离婚,与泰伦斯和睦相处。

我用手指比出胜利的手势,笑着说那是当然。

但在我走出莎伦的办公室,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伊德尔。”

就是华莱士伯爵夫人。伊德尔的,不,是我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养育我的女人。

据莎伦说,她在前不久的一场官司中成功地与华莱士伯爵离婚。

现在的华莱士伯爵和萨姆尔正忙于偿还巨额债务,疲于应付离婚诉讼。

因此,伯爵夫人很快就离婚了。

我看着衣着褴褛,比以前看起来老了好几岁的女人的脸。

在灵魂产生共鸣之后,渐渐回想起了伊德尔的记忆。

我还记得虽然受到伯爵夫人的虐待,但仍然渴望她的爱。

“伊德尔,那个……我想说……”

伯爵夫人可怜巴巴地叫住我。

“我对你真的……”

我没听完华莱士伯爵夫人的话,就上了马车。

“伊德尔!”

虽然听到了她的喊声,但我没有理会,告诉了车夫目的地。

不一会儿,马车出发了,伯爵夫人带着虚无的表情凝视着离开的马车,渐渐看不见了。

那个人现在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那段时间对不起我的道歉吗?还是指责我为什么不帮助父亲和弟弟呢?

我苦恼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思绪。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和华莱士伯爵夫人的缘分已经结束了。

直到现在,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清晰地想起做她女儿的记忆,但爱也好,怨恨也罢都早已褪色了。

是因为在此期间经历了很多事情吗?

无论如何,现在我没有义务听她说完,也不想听。

我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闭上了眼睛。

她会按照她自己的方式继续艰难的生活,但这与我无关。

“欢迎光临。”

迎接我的卡西乌斯府前执事长、现在的卢西比乌矿业公司总经理开顿高兴向我打招呼。

“打扰了。开顿先生搬到首都后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里做客啊。”

我环顾了一下装饰整洁的房子的内部,等我参观结束后,他把我领到了客厅。

“请到这边来。很荣幸伊德尔女士能毗邻寒舍。”

“唉,你不必这样啦。”

“您可是我的恩人。”

“我才是因为最近忙着各种事情对公司一点都不关心,所以给公司添了不少麻烦呢。幸好开顿先生把公司经营得很好。”

“多亏您以前制定了大致的运营方针,所以也没有那么困难。”

“那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结婚后我就要搬离首都了,消息什么的也不能及时传达,所以只能继续依赖开顿先生了。”

“只要您相信我,我就将竭尽全力。”

他那么回复,但我好像还是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他了,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这不就是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完全分离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在我要移居的地方建立一个卢西比乌矿业公司的分部,但很多事情都还没着落呢,所以这还只是我的希望。

之后在接待室和他聊了聊,不知不觉间,招待的茶杯见了底。

“抱歉。”

看着我眼色的开顿突然向我道歉。

“我想,现在对那孩子来说还太早了。”

他的视线总是朝通往走廊的门飘去。那扇约书亚可能会进来的门。

其实我今天是为了见约书亚才来拜访父子俩的。

前天我从开顿那里听到了约书亚的情况大有好转的消息。

刚好在离开首都之前还有空闲,就打算和约书亚见面,所以约了今天。

“没关系,开顿先生。”

是约书亚想见我,但对他来说,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真的想要和我见面,可是既然迈不出那一步也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生离死别,我以后还会再来首都的,到时候再约……”

这时接待室里一扇门“吱呀”一声悄悄地开了。

接着从门那边传来了有人进入的声音。

“啊,您好。卢西比乌子爵。我是约书亚·莫雷莫。”

好久不见的青年把白净的脸探入了客厅。

他用越来越清晰的话音向我打着招呼。

“啊,我听爸爸说了很多有关子爵的事情,我从以前开始就很想见您一面了。”

我微笑着回应了他的问候。

“你好,我是伊德尔·卢西比乌。很高兴见到你,约书亚。”

如果说有的缘分会结束,那么从现在开始,也会结下新的缘分啊。

就在我和这几人依次见面的时候,我和泰伦斯结婚的消息被公诸于世。

皇子要和有离婚经历,也不是大贵族家族出身的女人结婚,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有人说“皇室和泰伦斯觊觎顶级魔石矿山,因而选择了我。”也有人相信我们的爱情是真实的。

他们举出米洛安攻城战时我和泰伦斯就被目击在一起了作为证据,主张在危险的情况下也能在一起的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泰伦斯还在皇帝的诞辰宴上和我跳了第一支舞呢。

当时离我拥有顶级魔石矿场的事实被公开还很久,因此这也成了反驳“二皇子拜金说”的证据。

于是,对我们的婚姻不满意的一群人猜测着,在我和列安德罗离婚之前,我是否与泰伦斯有过不正当的关系。

当然,反正有皇室撑腰,这种话不用心打探也不会听到。

而且没过多久,这样的闲话也完全平息了。

因为列安德罗和卡西乌斯家族公开向我表示了祝贺。

最近家道中落的卡西乌斯家族还送来了高价的礼物,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形式上的祝贺。

‘我对卢西比乌子爵感到非常抱歉。希望子爵前途光明。顺便说一下,我要感谢您在莲娜走上更糟糕的道路之前让她停下来。’

我读着贺礼和附上的前夫的信,心情复杂。

嗯,不管怎样,这段孽缘也结束了吧。

坦白地讲,在卡西乌斯的赞助下与他们亲密相处的第一世的记忆也在恢复,因此我很难完全讨厌他们。

然而,我很快就要离开首都了,卡西乌斯那边也几乎完全放弃了之前管理的各种事业,转而专注于领地的经营。

所以也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了。

“那又如何?”

我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

生活就是这样,可能会有交集,也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是吗。

把列安德罗的信和其他信一起放在信盒里后,我回到了原来的工作。

——制定婚礼出席者名单。

“还要找谁来呢……”

我正苦恼地用笔敲着桌子,泰伦斯走进了房间。

“伊德尔,名单写得还顺利吗?”

“就那样呗。好像漏掉了谁,又好像没有,心里很不舒服。”

阿尔西娅和米洛安伯爵被列入了名单,凯斯和塞西尔也被列入了名单。

当然,罗兰德、艾萨克父子以及艾略特等被关在监狱里的人要排除在外……

在掰着手指头的我面前,泰伦斯放下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润润嗓子再想吧。会想起来的。”

“谢谢你。啊对,泰伦斯。说到泡茶,我的技术日益进步了呢。”

“看来练习很有意义啊。”

就在我们轻松地闲聊的时候。

“大事不好了!”

惊魂未定的劳拉出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很惊慌的样子。

“现在有个人说想见伊德尔女士,就带去隔壁客厅了……”

“谁啊?姓什么?”

“啊!对不起。因为没有心思,所以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

“竟然直接带去客厅了?”

劳拉向来以做事稳重可靠而自豪。

她对我非常忠诚,甚至说要跟着我去我移居的地方。

很难相信这样的劳拉会带人进别宫接待室。

“那个……一开始皇宫前有个不知道谁来找伊德尔女士,我也只是抱着去看看的想法出去的……”

“然后呢?”

“我看到对方长相就信了,不对,也因为对方所说的话啦。总之,太像了。”

“像谁啊?”

“伊德尔您啊!她说她是伊德尔您的亲生母亲!”

“什么?”

听到完全出乎意料发言,我瞬间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紧紧抓住我的温柔的手,亲切的声音,最后是流着眼泪的脸庞。

泰伦斯表情严肃地问我。

“伊德尔,你想见她吗?无论如何,根据你的心意做出选择就好。”

“我……不知道。”

我颤抖的双手十指交叉。内心很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小时候,我坚信亲生母亲会回来接我,所以拒绝被领养。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当时的信任逐渐变得模糊。

其实,亲生母亲在第一世和第二世人生中都没有来找我。

在莲娜的诡计下,我第二世去了另一家保育院,后来被华莱士家族收养,但在第一世中,我在保育院里留下了足够的线索,让我的亲生母亲可以找到我。

尽管如此,在没有见到亲生母亲的情况下,我的第一世人生在莲娜的重生后落下了帷幕。

‘当然,如果我的人生就这么延续到最后,亲生母亲也有可能会来找我。但是……’

我也不能确定。现在在接待室的人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吗,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她真是抱着纯粹的意图来找我的吗。

“要是她过来别有目的,我会非常失望的。说实话,我很害怕见到她。”

“伊德尔。”

“很奇怪吧?我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刻都能勇敢地挺身而出,却因为这样的事情畏缩不前。”

但对于都想与华莱士和卡西乌斯成为家人,却失败的我来说,只是感到害怕。我害怕现在出现的亲生母亲会伤害我。

“没什么奇怪的。”

泰伦斯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即使是我,也会害怕的。你要是不想见她,那就别见了。”

他压低身体,对上坐在椅子上的我的视线。

“但你可以再考虑看看,伊德尔你曾对我说,人生是挑战的延续。也许……也许这就是你必须挑战的时刻啊。”

“……是那样吗?”

“这只是我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伊德尔你的决定。”

我深呼吸着,镇定了心情。

虽然依然害怕见到亲生母亲,但是想见的渴望也在我心中扎根。

我想见她。我想当面和她确认。为什么把我送到保育院,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接我。

只是,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也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对她失望。有可能会受伤,也不知道这次见面后会不会再见面了。

‘但即使如此,我要和泰伦斯结婚了,以后也很有可能会有自己孩子。’

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将为人母,我也很想见我的母亲一面。

即使今天和亲生母亲闹红了脸不欢而散,对我而言,也可能算是画下了一个句点。

一个彻底消除幼年时期的心结,帮助我前进的句点。

“好吧。我去见她。”

下定决心后,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当我怀着颤抖的心情走向接待室的时候,泰伦斯在我旁边握住了我的手。

恐惧在他传来的体温中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只要有泰伦斯,似乎我就可以克服任何考验。

我用力打开客厅的门,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伊德尔·卢西比乌。”

那个女人是否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需要我从现在开始确认,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听说您是我的母亲,那您能跟我详细讲讲吗?”

与前夫离婚后,作为女神使者的伊德尔拯救了世界,但即将结婚、与亲生母亲相识的伊德尔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今后的人生也将继续。

——《我要和女主角的妹控哥哥离婚》正文完结